理由是杀了洋人警察无法收场。
说到底,还是小人物的心态作祟,哪怕嘴上再不服气,心底深处依旧觉得洋人高人一等。
苏天汉没有责怪。他知道,在这个时代,没人能预知未来华厦会崛起至何等地步。
谈民族尊严,对眼下的人来说,不过是空话。
沉默良久,他终于开口。
“你应该也感觉到了,我这次升职,表面风光,实则暗藏杀机。”
“目前我虽未参透那些洋人的真正目的,但可以确定,这背后绝非善举。既如此,我又何必给他们脸面?”
“其实我心里清楚,哪怕我一次次击败他们,你仍想着等我们证明了实力,就坐下来谈合作。”
“既然今晚提到了,我也干脆把话说透。”
“合作,绝无可能。”
“不是我不愿,而是他们根本不会真心合作。所谓谈判,不过是拖延手段。”
“一旦他们找到机会,必定会立刻下手,毫不留情。”
语毕,苏天汉目光如冰。
他对这一点,从未有过半分幻想。
雷洛的脸色骤然一沉,心中翻江倒海。他万万没料到,自己藏在心底的念头,竟被苏天汉一眼看穿。他终于还是问出了那句话:“为什么?”
“难道就不能坐下来谈,非要拼个生死?”
“我不懂。”
他的声音微微发颤,情绪早已不受控制。在他看来,苏天汉对洋人抱有太深的敌意,甚至近乎偏执。其实他早想劝几句,只是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如今话已挑明,他自然想弄个明白。
苏天汉冷笑一声,眼神如刀。
“原因很简单。”
“因为我们是华人,在他们眼里,天生就是低人一等,只配跪着摇尾乞怜。”
“当他们的炮舰轰开国门那天起,就认定我们不过是两脚牲畜。战争虽停,可香江仍在铁链之下!”
“而我苏天汉,不愿跪,只想站着做人。”
“他们不许我直腰,却要我低头舔靴,这便是我与他们势不两立的根本。”
“谁要我做狗,我就送他下地狱。”
“耶稣来了也没用,这是我说的。”
最后那句,几乎是怒吼而出,震得空气都在颤抖。
没错。哪怕在这具身体里活了多年,苏天汉从未忘记自己来自何方。他的血脉连着大陆,灵魂扎根于那片古老的土地。他可以穿西装、讲英文、混迹街头,但骨子里,他永远是那个不肯低头的华夏子孙。
他无法接受奴颜婢膝,更不屑于仰人鼻息。
而雷洛不一样。他生在这片殖民地上,长于洋楼与警局之间,从小耳濡目染的是秩序与服从。有些屈辱,早已被时间磨平,变成理所当然。他不曾察觉,自己早已习惯弯腰。
可苏天汉不行。
他的脊梁,来自一个敢与最强者对峙千里的国度。
做狗?
荒唐。
雷洛怔住了,久久没有言语。过往的日子在他脑海中一幕幕闪过。他曾以为的平常,此刻却像一根刺扎进心里。
“可是汉哥……这里本就是殖民地。”他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苏天汉却笑了,目光远眺天际。
“别担心,终会回家的。”
“为什么?”雷洛仍不解。
苏天汉望着他,嘴角扬起。
“因为我信。”
“五千年前,我们的祖先和古埃及人一同对抗洪水。”
“四千年前,我们与巴比伦人同时冶炼青铜。”
“三千年前,我们与希腊哲人并肩追问天地之道。”
“两千年前,我们与罗马军团一样踏平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