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眉梢几不可察地蹙了下,胤禩忽然开口替胤禟解围,“年少气盛,兴之所至,也是难免的,九弟毕竟还没及冠。”
康熙脸色缓了些,呷了口龙井,又转头看向胤禟,语气松快了些,“喝一杯开胃便是了。”
“谢皇阿玛!谢八哥!”胤禟眼睛一亮。
“行了,刚出来也别拘着了,出去玩吧。”康熙挥了挥手,“别再闯祸,不然下次可没人替你说情。”
胤禟忙躬身应着,转身就往殿外跑,刚跨出门槛,就被几道身影围了住。胤?穿着件大红袍,脸圆滚滚的,先拍了他胳膊一下:“九哥!可算出来了!听说你跟老十四打架,你把他揍成了猪头?”
胤裪跟在一旁,穿件浅青袍,性子稳些,却也凑上来问:“皇阿玛罚你抄《孝经》,抄完没?我那儿有刚摹的帖,借你描描?”
“还有我!”胤祥穿件银白短打,腰间系着马绳,眉眼机灵,一把勾住胤禟的脖子,“四哥前儿还说你马术精进了,今儿敢不敢跟我去跑马?”
胤禟被他们缠得没法,眉头一拧,眼睛一瞪,却没真生气:“咱们七八天没见,就不能聊点好听的?合着我一出来,你们就等着看我笑话?”
“谁看你笑话了!”胤祥笑着推开他,“你这一身汗味,皇阿玛还肯留你吃茶,算给足你面子了。快回去洗澡,明儿一早,校场见!”
“明儿就明儿!”胤禟拍着胸脯应下,“今儿可不行,一路快马奔回来,骨头都快散架了。”正闹着,梁九功身边的小太监捧着只描金瓷碗过来,“九阿哥,皇上吩咐,让您再吃两口垫垫肚子。”
胤禟忙接过,挖了两口就放下,擦了擦嘴道:“劳烦公公回禀皇阿玛,儿子吃好了。”
小太监刚走,胤祥就凑上来,促狭地笑:“哟,今儿这么听话?往日里皇阿玛让你少吃冰,你偏要偷着多挖两碗。”
胤禟瞥他一眼,往廊下走,声音压得低了些:“皇阿玛这阵子正盯着呢,八哥临出来前还叮嘱我,少惹事。”
禁足那几日,他早想明白了,皇阿玛要的不是服软,是分寸。
胤禟一走,康熙和端敏就吵了起来,太后夹在中间两头为难。
端敏说起在马厩住着的胤禵,拿十一还没好全的身子骨刺康熙,“一个儿子快没命了,另一个倒是好端端的,半点没事,你可真是好阿玛。”
“端敏!”康熙猛地拍案而起,龙椅的扶手被他攥得发颤,“十一是朕的儿子,朕自然心疼!
“心疼?”端敏嗤笑一声,马鞭直指康熙,“你心疼什么?儿子差点死了,你还打马虎眼,你当别人都不知道不成?是了,你这帝王别的差,端水确实一流的。当年德赛若是能得到你的半点重视,也不至于不明不白地死了!你眼里只有你的皇权、你的颜面,从来没有过亲人!”
这话精准戳中了康熙的痛处,也撕开了两人多年的旧怨。
康熙的胸膛剧烈起伏,眼神锐利得像要吃人:“德赛的事,朕查过!是意外身故,你非要揪着不放,无非是不满雅布承袭爵位!端敏,你别太过分!”
“过分?我看是你偏心!”端敏的情绪也激动起来,声音拔高了几分,“雅布是庶出!只有德赛才是阿玛的嫡子!你不追查真相,反而偏袒庶子,这时候你不说自己推行汉化了?我那十一侄子落得个子嗣艰难的下场,就是对你偏心的报应!”
“放肆!”康熙怒喝一声,周围的侍卫立刻上前一步,手按在刀柄上。
太后忙站起身,拉着端敏的胳膊,语气里带着急切:“好了!都少说两句!端敏,你怎么能说这种话?皇上也是身不由己!十一阿哥的事,谁也不想的!”
“额娘!”端敏甩开太后的手,眼眶泛红却依旧不肯服软,“我就是看不惯他这副假惺惺的模样!当年对德赛如此,如今对十一阿哥也如此!他这个皇帝,对得起谁?”
“你敢再说一遍!”康熙的声音里已经带了杀意,他身为帝王,何时被人这般当众指责过?尤其是端敏还戳中了他心底最不愿触碰的伤疤。
“我说你对得起谁?!”端敏梗着脖子,丝毫不怕,“难道我说错了?你就对得起你的龙椅!”
康熙的胸膛剧烈起伏,最终只能恨恨地拂袖:“你给朕滚!”
“滚就滚!”端敏冷笑一声,转身拿起马鞭,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徒留太后捂着心口依依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