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内,鎏金炭炉燃着银丝炭,暖烟裹着龙涎香漫开,丝丝缕缕缠上御案堆叠的奏折。
康熙手里捻着紫檀佛珠,目光扫过阶下躬身的太子,语气里裹着几分帝王的通透,脸上却多了几分忧色:“老四越大越无趣了,在六部待了几年,得罪了不少人。反观胤祉、胤禩,倒会做人,满朝都夸。”
“阿玛这话就偏颇了。”太子垂眸欠了欠身,语气恭敬却不盲从,“花言巧语、曲意逢迎才失了皇家骨气。四弟虽冷,办事却利索,交给的差事从不含糊,心里记着事、手上办得好,比嘴上说得漂亮强。”
康熙一怔,随即淡笑:“你倒会替他辩解。罢了,各有各的用处——胤禩他们人缘好,能拢人心;胤禛脾气硬,能办硬仗。只是胤禛这性子,不甚得人心。”
虽然不想承认,但一物降一物,老四这样的脾气也有好处。
真拿胤禛作对比,胤禔、胤祉、胤禩几个确实又不够看了,胤禛缺点明显但能力更明显。
话虽如此,语气里却无半分不快,反倒有几分“知子莫若父”的通透。
“姑母若在,见四弟如今这样,定会高兴。”太子垂眸道。
康熙点点头,刚要再说什么,李德全匆匆进来禀报:“万岁爷,七福晋有孕了,是去探望成贵人时发现的,太医院已经去诊脉了。”
康熙手顿了顿,眼底先掠过一丝喜意,随即又恢复了帝王的平静,只淡淡道:“知道了,让太医院好生照料。”待李德全退下,他望着殿外的雪影,轻叹了句“可惜”。
这声“可惜”轻得像呵出的白气,太子却心头一紧——是可惜太子妃未能再孕?还是可惜这喜讯没落在更能制衡各方的人身上?如今他越来越看不透皇阿玛:
不谈政事时,父子还能心平气和聊天;一涉及朝政,皇阿玛就像变了个人,连他每顿吃什么都要派人“记档”,掌控欲压得人喘不过气。
正思忖间,康熙拧眉看向他,手指敲着御案,声音不高却带着威压:“朕听说,你近来常去侧妃李佳氏那里,对太子妃有些冷落。保成,你还是年轻气盛了些——夫妻本是一体,太子妃是你的嫡福晋,既要敬重,也要上心,该收收心了。”
太子心头警铃大作,忙起身垂首:“儿臣知错!”
上次皇阿玛不满他与侧妃亲近,竟让梁九功去毓庆宫“记档”,如今这话,莫不是又要管到内帷?还要日日盯着他留宿太子妃房里??
好在康熙没再纠缠,话锋一转:“朕决定给你几个成年的兄弟封爵。胤佑这些年在军中做得不错,上次征噶尔丹还立了功,此次封他为贝勒;他福晋也有孕了,算是双喜临门。”
太子脸上立刻堆起喜色,躬身道:“皇阿玛圣明!七弟有功,得此爵位实至名归!”
垂下的眼帘却遮住了眼底的冷意,封爵便是分权,兄弟们有了爵位,便有了实权;
老大、老三定会借着这由头更急着钻营;
他这个太子,又要多几分防备,既要防老大哥的“嫡长”说辞,又要防老八的“人心”,还要盯着老三的“文名”,半点不敢松懈。
胤礽一脸喜色,似是为兄弟高兴,内里早就恨得牙痒痒,封爵就意味着兄弟们要开始争权夺利。
兄弟得了爵位,意味着有了实权,自己这个太子被分权。
有人野心膨胀,有人忌惮,有人算计,太子不得不同时防备所有成年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