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见她心情好,连连点头:“福晋画工见涨。”
宜修没看他,命人换了东暖阁的罗汉榻上柔软的云缎条褥,见弘晓、小十一在上头睡得舒服,这才和胤禛说起了正事,“你猜的没错,皇玛嬷果真不希望五妹和贵妃娘娘亲近,听我提起咸福宫,这才笑的合不拢嘴。”
“今儿五妹去了趟春熙殿,把话给说清楚了,咱们以后和五妹来往也得注意分寸了。”
不是同一个生母所出的皇子皇女,本就来往的少,先前好歹玉牒在一块,宜修去慈宁宫和温宪、七公主怎么说话都成,如今啊……皇家有皇家的规矩和分寸。
“二哥也去慈宁宫坐了趟,我探了探口风,防备心不是很重,想来也是满意咸福宫的。”胤禛微微沉吟,良久之后,轻轻点了点头,执笔蘸饱了墨汁,挥毫流畅地落下了一行字。
同在寒梅应愧死,枯枝犹说傲冰霜。
是宋代曹彦约的《水仙》,以梅花做比,凸显水仙以柔弱之姿绽放于冰天雪地,“傲冰霜”的风骨让枯枝梅花也自惭形秽。
宜修不尤思忖,水仙定是胤禛本人,那梅花呢?单指太子一人,还是影射兄弟们?
水仙还真和胤禛挺像的——临水自照,刚毅有余,温情不足。
“盈盈蝶粉衬蜂黄,水国仙人内样妆。”宜修一脸取笑地说起前一句,“我的爷,您这又盼着什么样的美人啊?”
“福晋明知故问!”胤禛脸颊绯红,福晋总是能一句让他羞愤当场,索性破罐子破摔,“爷就是要盼,也是盼你。”
殿外北风卷着碎雪,打在窗棂上沙沙响,院角的梅枝覆着厚雪,枝桠吱呀蹭着宫墙,烛火透过描金纱罩,晕出暖融融的光,绣着缠枝莲的珠帐轻轻垂落,将寒风与喧嚣都隔在外头。
宜修顺着胤禛的意,往他臂弯里缩了缩,眼尾沾着点惺忪的湿意,轻轻打了个呵欠。
殿内没燃熏香,只窗下供着盆初绽的水仙,嫩黄的花芯裹着莹白花瓣,幽香丝丝缕缕沁进来,混着空气中的暖意,格外熨帖人心。
“我阿玛来信了,”宜修素手纤纤轻轻勾着胤禛袖口的盘扣,声音软乎乎,“问起皇阿玛那边封爵的动静,想知道要不要他去御前走动走动,帮衬一把。”
胤禛伸手攥住她软乎乎的手,指腹摩挲着她掌心,宜修被他挠得痒,忍不住“咯咯”笑起来,想抽回手,却被他攥得更紧。
“急什么?”胤禛指尖挠了挠她掌心,眼底泛着淡笑,“自有人往前冲——大哥、三哥这阵子正蹦跶得欢,爷犯不着凑那个热闹。”
宜修一头青丝松松垂着,散在绣着连绵瓜瓞纹的古香缎枕上,胤禛阖了阖眼,低头埋在她发顶,鼻尖蹭着她发间的淡香,唇角不自觉勾起来,声音放得更柔:“放心,就算不抢着出头,也不会让你被大嫂、三嫂她们压一头。”
“我不在乎这个。”宜修拍开他作乱的手,话锋忽然转了,眼神里带了点算计的亮,“咱们要是出宫开府,少不得办乔迁宴,届时请谁上座?”
娘亲舅大,一般都是请亲舅舅,胤禛当然只能打佟佳氏的主意,偏偏康熙态度摆在那儿,佟佳一族是他的母族,不准皇子沾染:
请,或不请,都得取舍。
胤禛眸色沉了沉,眼神渐深,语气却带了点哄:“请隆科多舅舅来。不过,劳烦福晋你亲自出面,拿出点真本事。”
“咚”的一声轻响,宜修翻身将胤禛压在身下,手肘撑着他胸口,眼底闪着狡黠的光:“爷放心!我定好好‘待客’,保管不辜负我‘河东狮吼’的名头!”
反正先前“葡萄架倒”的闹剧都有过,再闹一次也无妨。
隆科多那宠妾灭妻的德性,本就是个现成的由头——
既和佟佳一族“顺理成章”隔开,又不会落人口舌,也对佟佳贵妃有个交代。
没有隆科多,还有鄂伦岱,佟佳·悦榕到时自然用得上,也该给她找个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