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两位主子没生气,产婆这才松了口气,这是胤禛的第一个孩子,不管是男是女,她都能得赏银。
可她接生出来的小格格是这样的情况,一心害怕被迁怒责罚,哪里还敢想赏银的事。却没想到四福晋不仅没有迁怒责骂于她,反而依旧给了赏银,真是柳暗花明啊!是四福晋心慈善,以后胤禛院上再有接生的事,她还是愿意来的。
产婆离开后,宜修进到侧间,询问给小格格诊完脉的王大夫,“王大夫,小格格的情况到底如何?”王大夫脸色难看的摇头,意思不言而喻。
宜修又道:“王大夫这些日子照顾着宋格格的胎也辛苦了,自然也该赏。至于小格格她……”
觑着胤禛冷峻的侧颜,宜修略略一顿,哀叹道:“咱们也只能尽人事了。”
该问的问了,该关心的话也说了,宜修去看了一眼还在昏睡的宋格格,便没有继续留在苍南院。临走前,叮嘱佟佳·悦榕好生照顾宋格格,至于小格格,先放正院养着,且先看着吧。
宜修仔细看着孩子的样,觉得养大不是问题,就是得精细养着。
胤禛听着宜修吩咐,垂着眸子不知再想什么,不过一刻钟,胤禛就收敛好了所有的情绪,看着与平常没什么两样。
宜修啧啧两声,果然不亏是最后胜利的那个,这承受能力不是一般的强,当真是喜怒不形于色。
殊不知胤禛转念之间想了很多。
初为人父,他并不嫌弃是个女儿,两步跨到产婆跟前,伸手要接襁褓时,手刚触到棉絮就跟被烫着似的缩了缩。
布料软得发飘,仿佛稍一用力就能捏碎里头的小身子。再伸出去时,指节已泛了白,笨拙地托着襁褓底部,胳膊绷得笔直,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吐口气就惊着里头的孩子。
“爷,慢些。”兰姑姑在旁轻声提醒,可胤禛的手还是抖得厉害。襁褓里的小格格闭着眼,小脸白得像张薄纸,青紫色从唇瓣漫到太阳穴,连最轻微的哭声都细得像断了线的蛛丝,若不是产婆凑在他耳边说“哭了,哭了”,他险些以为这孩子没了气息。
“怎么这么小?”他哑着嗓子问,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慌。王大夫刚诊完脉,垂着眼道:“四爷,小格格在胎里憋得久了,肺腑没长实,往后得日日用参汤吊着,能不能养住……”后半句没说,可那摇头的模样,已把“看天意”三个字刻在了胤禛心上。
他抱着襁褓往廊下走,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脑子里不由自主地蹦出十一阿哥的模样——宜妃把那孩子当成眼珠子护着,冬日里连窗缝都用棉絮堵死,夏日里不敢让晒半分太阳,尚书房的课从不敢让去,可即便这样,去年冬日本子还是缠绵了整月,小脸瘦得只剩个尖下巴。
当年太医也说“慢慢调养就好”,可这“慢慢”里,藏着多少提心吊胆,胤禛看在眼里,此刻想起,后背竟浸出层冷汗。
往前数,胤禔的院子更是个例子。自康熙二十四年成婚,胤禔一门心思想要嫡长孙,逼着大福晋一年怀一胎,连生四个都是格格。如今才二十出头的大福晋,眼角已爬了细纹,颧骨凸着,不涂厚粉都遮不住蜡黄的脸色。
再往上想,皇阿玛早年更是连着没了十几个孩子,胤禛攥紧了襁褓带,指腹掐进掌心——难道自己也要走皇阿玛的老路,眼睁睁看着孩子一个个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