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推开店门时,天边刚泛起灰白。她的手指在门把上停了一瞬,掌心还残留着昨夜人群散去后的微凉触感。门铃轻响了一声,像是回应她归来。
李阳弯腰把最后一箱线材塞进储物柜,听见动静直起身,“回来了?”
周予安没说话,只是从窗台飘落半尺,悬在书架之间,目光落在她脸上。那眼神不带追问,却比任何言语都更清楚地映出她的疲惫。
林小满脱下外套搭在椅背,动作很慢,但没有迟疑。她走到柜台后坐下,拿起桌上的水杯,发现是空的。李阳看了眼,转身去接了温水递过来。
“谢谢。”她低声说。
李阳摆摆手,“我再检查一遍设备清单,今天得送回去两套音响。”他低头翻包,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单据开始核对。
周予安轻轻抬手,指尖掠过墙角的音箱接口,确认灵流依旧通畅。随后他退到窗边,像往常一样浮坐在空气里,仿佛那是最自然不过的位置。
林小满捧着杯子,热水的温度一点点渗进指尖。她抬头看去,读书角的地毯还有些歪斜,是昨夜匆忙收整时没顾上拉直的。墙上贴着几张活动照片,都是志愿者拍的——有人低头写字,有人闭眼听录音,一个小女孩踮脚按按钮的样子被定格在橱窗最显眼处。
她忽然想起那个声音:“你对我来说是独一无二的,因为我驯养了你。”
当时全场安静,连风都像停住了。
现在店里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李阳翻纸页的沙沙声,和窗外远处一辆早班公交驶过的低鸣。热闹彻底退去,留下的不是空荡,而是一种沉下来的踏实。
“你们其实不用留这么久。”她说。
李阳头也不抬,“这话该我说。你是真不知道自己昨晚说了多少遍‘再坚持一下’。”
林小满一怔。
“你站在台上放那段录音的时候,手抖得差点按错键。”他顿了顿,“但我没敢提醒你。”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确实还在隐隐发紧。可那时候,她根本感觉不到。
周予安轻声道:“她需要做那个按下播放的人。”
李阳终于合上单据,抬头看向林小满,“你知道最奇怪的是什么吗?我们本来是为了帮别人留下声音,结果最后,是那些声音把我们撑住了。”
林小满没答话。她慢慢站起身,走到留言墙前。墙上已经没有纸条了,都被小心取下收进文件夹,只留下些许胶痕。但她知道每一张写的是什么。
有一张写着:“原来我也曾被一本书救过。”
她伸手摸了摸衣兜,那张纸条还在。她拿出来,展开,又折好,转身走向展台旁的一排旧书。她翻开一本封面磨损的《小王子》,将纸条夹进中间一页,然后轻轻合上,摆在最前面。
这个动作做完,她才觉得胸口某处松开了。
李阳看着她,“你还记得第一次办读书会那天?就三个人,其中一个还是蹭空调的老大爷。”
“我记得。”她笑了笑,“你说设备太简陋,怕录出来像鬼故事。”
“结果第一段录音就是周予安念的诗。”李阳耸肩,“还真有点像鬼故事。”
周予安漂近了些,语气平静:“我是鬼,但念的是人写的诗。”
林小满笑出了声。这是今晚第一个真正轻松的笑容。
她走回柜台,拉开抽屉,取出一本笔记本。封皮已经磨得起毛边,里面记满了零散的想法、读者留言、活动流程草图。她翻到最后一页,空白处还空着。
她没动笔。
有时候,结束本身就是一种完成。
李阳收拾完最后一包东西,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我走了。明天再来拿剩下的支架。”
“路上小心。”她说。
李阳走到门口,手搭上门把,又停下,“下次活动你想做什么主题?”
她没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