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落纸的声音很轻,但她听见了。像是某种承诺终于落定。
她合上本子,目光落在登记簿上。新的一页还空着,她拿起笔,想了想,写下:“三月十九,下午三点二十七分,有人来了,什么都没说。走了,也没事。”
写完,她笑了笑。这不像记录,倒像是提醒自己:存在本身就有意义。
傍晚时分,又有学生进来借书。是个女生,扎着马尾,脸上有雀斑。她选了本童话集,翻了几页,忽然抬头问:“林姐,这个‘倾听角’是你专门弄的吗?”
“嗯。”林小满点头。
“那……我可以在这里留个东西吗?不是写字,就是放个小物件。”
“可以。”林小满说,“只要是真心想留的,都可以。”
女孩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玻璃珠,蓝色的,中间有雪花纹路。她放在日记本旁边,退后一步看了看,笑了:“我小时候摔破膝盖那次,我妈握着它陪我哭。后来我一直带着。现在我不怕了,但它还想留下。”
她说完就走了,脚步轻快。
林小满走过去,看着那颗玻璃珠。它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像一颗凝固的星子。她没动它,只是把台灯的罩子调低了些,让光线更暖一点。
夜色渐浓,街灯陆续亮起。她没关店,也没开大灯,只留了柜台一盏小灯和“倾听角”的台灯。两团光晕静静铺在地上,映出模糊的轮廓。
她坐在那儿,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登记簿的边缘。外面偶尔有学生路过,笑声断续飘进来。她听着,不打断,也不加入。就像一座桥,不喧哗,却始终连着两岸。
不知过了多久,风从门缝钻进来,吹动了一页纸。是登记簿新写的那条记录,“有人来了,什么都没说”。纸角微微翘起,又被另一阵风压平。
她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的手已经不再颤抖了。以前每当这种时候,她总会想起那些没能留住的魂魄,那些没来得及说的话。但现在,她只是静静地坐着,接受这一切的发生与离去。
她起身,从书架底层取出一个小木盒,打开,里面是一叠折好的纸星。都是学生们匿名送来的,有的写着“谢谢你听我说话”,有的只画了个笑脸。她没数过有多少张,也没打算数。
她把木盒放在石片旁边,打开盖子,任星光般的纸折露出来。然后她回到座位,翻开笔记本,在最新那句话后面,又补了一句:
只要还有人愿意走进来,这扇门就不会真正关上。
门外,一片树叶被风吹着,撞上门框,又滚落在地。叶脉清晰,蜿蜒如线,恰好指向门槛内侧那枚静卧的石片。
风停了。
石片不动,灯未熄。
登记簿摊开着,墨迹已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