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聊了一会,堂哥走了,让他有决定立马告诉自己,他没几天就要走了。
他觉得胸口闷得慌。
那晚,他失眠了,听着外面流浪狗的吠声,他握紧了拳头。
第二天,他和妻子简单商量了一下,最终决定和堂哥一起前往加拿大。
出发那天,米娅哭得撕心裂肺。
她才三岁,拉着父亲的衣角不肯放。
“爸爸不要走。”她哽咽着。
卡马尔蹲下身,擦去她的眼泪,笑着说:“爸爸去找钱,回来给米娅买糖,买很多很多糖,好不好?”
他没有再多说一句,因为再多的安慰也无用。
那天的阳光很亮,亮得刺眼。
偷渡并不像堂哥说的那般轻松,他们被塞进一个破旧的集装箱,和上百个陌生人挤在一起。
空气里充满汗臭和铁锈味,吃的只有几片发霉的面包,水要省着喝,夜晚冷得要命,有人咳嗽,有人哭。
一开始还有人说话,后来连声音都没了。
卡马尔靠着铁壁,怀里揣着一张照片——他、妻子、女儿,还有他年迈的老母亲。
当船终于靠岸时,已经死了十几个人,那些尸体被拖出去,没人哭,也没人关心这是谁的父亲、谁的儿子。
卡马尔幸运的活下来了。
魁北克的冬天冷得彻骨,雪厚得像墙一样。
他干过建筑、洗碗、扫街、搬货,手上全是冻裂的口子,脚上的皮磨得一层层掉。
他的英语十分蹩脚,别人骂他也不回应,总是笑着点头。
他租了一个地下室,每晚睡在铁皮床上,天花板上是别人的脚步声,每次他累到不行的时候,就拿出那张照片,看一会儿,笑一会儿。
那是他坚持下去的信念。
钱汇回家的那天,莎露哭了,那是她第一次买了新鞋,也第一次给米娅买了一本新书。
生活似乎慢慢变好了。
……
可世界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卡马尔收到母亲去世的消息,是一周以后,没有电话,他只能靠家里的书信得知消息。
他靠在工地的墙边,眼泪混着灰尘落在地上,他想回去,可他连机票都买不起。
从那以后,他的笑容少了。
莎露带着米娅独自生活,贫民窟的夜晚漫长又危险。
流浪汉、暴徒、偷窃、谩骂,几乎是每天都在上演。
有时候米娅被吓得缩在角落,莎露就把她搂进怀里,轻声说:“没事,妈妈在。”
可她的背后时常有着伤痕和淤青,她没有告诉卡马尔,她不想让那头的他担心。
终于,有一天,信来了。
“我拿到居住证明了!”信里写着。
那几行字抖抖的,像是用力写出来的。
卡马尔终于可以接妻女去加拿大。
那一天,莎露带着米娅去了照相馆,她穿上了那件唯一干净的裙子,脸上重新擦干净了,她笑着,看向镜头。
“米娅,笑一笑。”
“妈妈,爸爸见到我会高兴吗?”
“当然。”莎露伸手抚摸她的头发,声音柔得像风一样。
当他们重逢的那天,卡马尔这个坚强的男人再也忍不住,大声哭了起来。
他跑上机场的台阶,一眼就看见那两个熟悉的身影。
莎露比照片里更瘦,眼角的皱纹深了,米娅长高了,眼睛依旧亮。
卡马尔扑过去,紧紧抱住她们。
林铭像个路人一般站在他们身后,看着这一幕,心口一阵刺痛。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切如此真实,却又让人感到悲伤得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