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谁是黄雀(2 / 2)

我凭什么帮你?我反问。

凭你欠我一条命,他冷笑,小子,你现在有两条路。一是答应我,拿钱走人。二是不答应,我让你跟阿香一起,沉黄浦江。

我沉默片刻,又问:阿香怎么办?

阿香?他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女人,她吃里扒外,按规矩,该沉江。不过嘛,如果你答应帮我演这出戏,我可以饶她一命。把她卖到南洋去,眼不见心不烦。

阿香猛地抬头,声音都变了调:老板,求您别......

闭嘴!黄金荣厉声喝道,你背叛我的时候,就该想到这个下场。

我看着阿香,她也在看我。那双眼睛里,有哀求,有绝望,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

我忽然想起三年前,我刚来上海滩,饿得在街头昏倒。是她把我背回酒馆,给我灌姜汤,用身体给我取暖。她对我说:李三,这世道对咱们穷人太狠,可咱们得活着,活着才有希望。

现在,她为了活着,出卖了我。可她又救了我,用那颗假手榴弹。

这笔账,怎么算?

我深吸一口气,对黄金荣说:我可以答应你,但我有两个条件。

第一,放阿香走,让她自己走,别卖到南洋。她想去哪儿去哪儿,你不得阻拦。

黄金荣眯起眼:你小子,还怜香惜玉?

这不是怜香惜玉,是还债。她救过我,我得还她。

他点头,第二个呢?

第二,我要真的扳指。

黄金荣的脸色变了: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真的扳指,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你既然说它是,那就该给钓鱼的人。我帮你演这出戏,杜月笙会信以为真。可如果我真的走了真的扳指,他才会更相信,黄金荣真的栽了。

黄金荣没说话,只是看着我。我们俩对视,像两头狼在掂量对方的斤两。

良久,他忽然大笑起来:好小子,有胆识!你以为我会把真的扳指给你?

不会,我说,可我猜,真的扳指根本不在你手里,你也不知道在哪儿。

他笑声戛然而止,脸色铁青。

我猜对了。真的扳指,杜月笙没给他,他也没拿到。今晚这一出戏,是他在虚张声势。

黄老板,我轻声说,咱们别绕弯子了。你我都清楚,真的扳指在杜月笙手里。你让我拿假的去骗他,他一眼就能识破。不如这样,你放我走,我帮你把真的扳指拿回来。

黄金荣冷笑,你凭什么?

凭我是燕子李三,我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凭我能从你这铜墙铁壁里飞进来,也能从杜月笙的龙潭虎穴里飞出来。你想要扳指里的名单,我想要一条活路。咱们各取所需,如何?

黄金荣眯着眼看了我半天,忽然转向门神:你看这小子,像不像年轻时候的我?

门神面无表情:不像。您年轻时候,没这么天真。

黄金荣哈哈大笑,笑完,他看着我:行,小子,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内,你把朕的扳指拿回来,我保你荣华富贵。拿不回来,你、阿香,还有你码头上那些穷兄弟,都得死。

他挥挥手,让巡捕让开一条路。

现在,滚吧。

我走到阿香面前,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她浑身软得像面条,靠在我身上。

能走吗?我问。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我半拖半抱地扶着她往外走。走到门口,黄金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小子,记住,这上海滩的天,不是燕子能飞的。

我没回头,只是笑了笑:黄老板,您记住了,燕子虽小,可能吞象。

说完,我带着阿香,消失在十六铺的夜色里。

身后,黄公馆的灯火依然辉煌,照不亮上海的夜。

这盘棋,我才刚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