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女飞贼请我喝豆浆(2 / 2)

她说得轻描淡写,我却听得心口「咚咚」锤鼓:这是要我去日租界抢军需库?跟抢阎王爷胡子有啥区别?可另一方面,二十万美钞变青霉素,听着又热血冲头——师父当年常说:「做贼的,也要做‘义贼’,不然死了连狗都不啃你骨头。」

我舔舔嘴唇:「白姑娘,你说得天花乱坠,可我咋知道这不是第二次‘臭海棠’?万一你拿我当炮灰,自己再卷款跑,我哭都没地儿。」

白玉兰似乎早料到此问,从怀里摸出一张折得皱巴巴的「通行证」——是天津日租界「松茂洋行」发放的「临时搬运证」,贴着她的照片,却写男名「白兰雄」。她说:「金库守备图、换岗表、保险柜钥匙胚,我全弄到手,就缺一个‘声东击西’的高手。你替我引开地面守兵,拖二十分钟,我下库取珠。事成,珠子归公,吗啡交媒体,咱俩名字都不露,只留一个‘义’字。你要不放心——」她忽然抓起我手,在自己喉结处轻轻一划,「我先把命押给你。只要你说‘去’,刀山火海,我陪你;你说‘不去’,我立刻走人,绝不出卖你。」

她指尖冰凉,却带着薄茧,是常年飞檐走壁留下的。我触到她脉搏,跳得急促,可见她并非云淡风轻。这一划,让我信了七成——贼有贼胆,更有贼义,她若真想卖我,大可不必把「通行证」这种要命物件交我手。

我抽回手,舀一口豆浆,甜里带腥,像当下局势。我咬牙:「行,我干。但有三条要立。」

「说。」

「第一,盗名归我,可‘利’也得给我留点——十万大洋我不要,但我要两箱盘尼西林,送保定地下医院,救伤兵。第二,行动前,你得把另一半玉珠先给我,让我看到诚意。第三,」我指着她眉尾朱砂痣,「若再耍我,下次见面,我不看海棠,只看血。」

白玉兰愣了愣,忽然抬手,啪一下击在我掌心:「成交!」

她爽快得让我反倒发懵。却见她从袖口摸出另一只小小棉袋,倒出一物——第二颗玉珠!月光下,我亲眼看见两颗珠子碰在一起,「叮」一声轻响,像久别重逢的孪生,光华交叠,黄里透青,青里泛暖,把我掌心照得通亮。我眼眶一热,竟有种失而复得的恍惚。

「盘尼西林,我天津有人,两箱不成问题。」她收起通行证,「三日后,日租界‘松茂洋行’有一批‘医用酒精’要卸货,我们混搬运工。具体路线、暗号、分工,今晚上我住处细聊。眼下——」她举起豆浆碗,对我挑眉,「合作愉快。」

瓷碗轻碰,豆浆溅到我手背,烫得我一哆嗦,却烫不醒满脑子的翻江倒海:从被耍的冤种,到合伙人,只隔一碗甜浆。反转来得太快,像翻跟头,一头栽进更大、更险、也更刺激的局。

白玉兰放下碗,压低嗓音,最后补一句:「李三,你知道为啥我找你?」

我摇头。她指远处街角——那里,一个卖烟卷的小童正被日本巡警搜身,童哭、兵笑。她眼里闪过寒光:「因为你不怕赵盒子,也不怕杜先生的鼻子,更因为——你是中国人。鬼子拿咱的宝贝换吗啡,再把吗啡卖给咱的同胞,这买卖,该到头了。」

她起身,扔下三枚铜板,拍屁股走人。青布长衫在晨风里晃,背影瘦得像一根草,却把我心里的火吹得「呼啦啦」旺。我低头看掌心——两颗玉珠相依,像两只小狮子,在对我说:去吧,去闹个天翻地覆,也去做一回——义贼。

我端起碗,把最后一口豆浆灌进喉咙,烫得舌尖发麻,却觉得甜。——反转,这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