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了,风没停。
我拖着右腿蹿进小胡同,龙须索断成半截,铁琵琶的弦却还缠在脚踝上,走一步割一刀,血顺着鞋底印在雪里,像给黑夜点了串红灯笼。
真珠?假的。
肖朴生?复活了。
猫和宪兵?死了。
所有锅,全扣在我头上。
我喘得像个破风箱,脑子却转得比风车还快:先得找个窝藏形,再摸肖朴生的底,最后把黑锅扔回他脸上。
计划刚成形,身后脚步嚓——嚓——踩雪,沉稳,有序,像阎王的更漏。
我回头,雪花缝里晃出一个高桩黑影——韩复之。
他左肩血湿了一大片,却仍旧抱臂,每一步都把雪地踩出声,仿佛告诉我:猫抓耗子,第二回合。
李三,把珠子交出来,留你全尸。
他声音哑,却带着笑,像钝刀拉铁皮。
我苦笑:韩爷,我也想要真珠子,可有人捷足先登。
那就连你一起带回去,开膛破肚,总会找到。
他说得云淡风轻,右手却摸向腰间——铁琵琶没了,剩一把驳壳枪,枪管在月光下泛蓝。
我暗自叫苦:巷子两壁高,跑是跑不过子弹;打,我右腿半废。
当下唯一能做的,就是拖时间。
我往后蹭,手在背后摸墙,想找扇门、找道缝,哪怕狗洞也成。
韩复之步步逼近,雪地被踏得咯吱咯吱,像提前替我钉棺材钉。
就在他抬枪欲射的刹那,一声冷枪砰——划破夜空!
子弹从斜里钻来,打碎他右手的驳壳枪,枪机炸裂,铁屑四溅。
韩复之一声闷哼,虎口血如泉涌,整个人被震得倒退三步。
第二枪紧随,地击中他左肩——旧伤添新伤,血雾在雪幕里炸开。
韩复之单膝跪地,抬眼四处搜,目光里第一次露出惊疑。
我趁机翻进身旁矮墙,滚进校园。
心里惊涛骇浪:谁放的枪?救我?还是杀他灭口?
墙外脚步杂沓,有人低喝:抓活口!
六七道手电光刷地亮起,照得雪地惨白。
韩复之咬牙,撕下衣襟缠手,踉跄跃上屋脊,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黑夜里。
警哨声、口笛声此起彼伏,却没人敢追——冷枪手的威慑力,比风雪更冷。
我趴在废园枯草里,屏住呼吸。
手电光扫过头顶,照出飞尘雪雾。
搜索的人并不喊叫,只用皮鞋在雪里推进,训练有素。
我暗骂:又是哪路阎王?
燕子李三,出来吧,自己人。
一个清朗男声穿透雪幕,带着金属回音。
我纹丝不动——黑夜里,自己人三个字最廉价。
那人似乎料到我的反应,轻笑:真珠子不想要了?
真珠子!这三个字比爹娘都亲。
我肌肉绷紧,脑子权衡:出去,可能中计;不出去,永远找不到肖朴生。
横竖都是赌,我挑了可能赢的那边。
我举起双手,慢慢起身。
手电光立刻聚到我脸上,刺得我睁不开眼。
雪雾里走出一个穿长衫、戴圆框眼镜的斯文男子,左手拎一只黑皮箱,右手握一把轻烟袅袅的勃朗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