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糖糖眸子一闪：你打算栽赃回去？
我邪笑：不是栽赃，是。让他们自己把鬼脸撕下来给众人看！
午后，我小憩片刻，补了易容：眉毛加粗、鼻梁垫高、两颊贴棉，再粘一撮山羊胡，照镜子——活脱一个跑单帮的账房先生。我揣上公关协议，绕道正阳门外，找到《民强报》记者快手李。此人贪杯、贪钱，却极恨洋人，我许他爆炸新闻加五块大洋，他立马拍着胸口答应：
三爷吩咐，刀山火海！
傍晚，我又去天外天杂耍班子，借来口技张变衣赵——一位能模仿各国语言，一位能在十秒换装。三人合计，一出洋行自曝大戏，悄然成形。
晚上八点，茗香居茶馆座无虚席，茶客们还在热议燕子盗宝。我戴瓜皮帽、穿灰布长衫，坐角落，低头剥花生，像每个闲得发霉的小市民。台上，口技张洋行买办，穿西装、抹头油，金丝眼镜反光，用生硬的洋腔汉语大声打电话：
...告诉杜老爷，把燕子李三咬死！真迹今晚十点装船，天津卫码头，英国军舰护送...对，报纸继续骂，百姓越恨，我们越安全...哈哈哈！
茶馆顿时鸦雀无声，所有耳朵都竖成兔耳。变衣赵巡捕房探长，穿制服、挎盒子炮，从雅间走出，撞上买办，两人交涉，却句句被口技张洋腔送到满屋：
...放走杜老爷，是上面意思...L&S给了五千块，兄弟们分...燕子？哈哈，冤死鬼罢了！
全场哗然，不知谁喊了一嗓子：抓汉奸！茶客们一拥而上，板凳、茶壶、瓜子盘，雨点般砸向和。快手李躲在人群里，闪光灯乱闪，相机快门按得飞快。我趁乱，把那份公关协议买办口袋，又被的茶客当场搜出——洋文、中文、红章，一目了然。
次日清晨，《民强报》头版大标题：
《洋行买办自曝：燕子李三替罪羊，真迹今晚偷运天津！》
照片里，金丝眼镜碎裂，白纸黑字，制服被扯得七零八落。百姓最爱官商勾结戏码，一时间，满城风雨，学生游行，商会声讨，要求严查L&S，释放燕子李三。洋行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英国领事只好出面，却越描越黑。
杜老爷刚被，又被揪回去当卖国贼痛打，拐杖断成三截。巡捕房厅长被迫，L&S洋行连夜贴出歇业整顿。而我，那只十恶不赦的燕子，竟摇身一变成了被冤枉的义士，连《晨报》都改口：
...据查，燕子李三或为护宝而纵火，真迹下落，尚在调查中...
我坐在茗香居老位置，面前摆着新鲜出炉的报纸，手里转着茶杯，茶水映出我掩不住笑意的脸——
茶博士过来续水，小声问：先生，听说燕子李三就爱坐咱茶馆，您见过没？
我捋捋山羊胡，一本正经：见过，那人——长得比我俊多了！
茶博士哈哈大笑，转身去招呼别的客人。我低头，抿一口碧螺春，茶香混着报纸油墨味，沁人心脾。怀里，真迹画筒贴着胸口，随心跳作响，像给我打拍子：
黑锅已卸，大戏才开场！
窗外，报童还在跑，还在喊：
号外号外！燕子李三或系护宝英雄！号外！
我掏俩铜子，又买一份，折好，塞进画筒夹层——这份报纸，得跟真迹一起留着。若干年后，有人翻开这幅画，也会翻开这段荒唐：
谁先栽赃，谁反被唱衰；谁先点火，谁自焚成灰。
我燕子李三，喝着小茶，偷着乐——
下一出戏，该让洋人的枪，打洋人自己的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