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地牢里的无根水(2 / 2)

我皱眉:又玩什么花活?

命里有时终须有。她忽然踮脚吻我额头,活着出来,我还欠你一场戏。说完,转身隐入夜色,像从未出现。

我摸摸额头,吐口浊气,侧身钻进暗门。石阶潮湿,苔痕滑腻,火折子作响,把我影子投在墙上,晃得像鬼。下到十余阶,空间豁然开阔,竟是一间凿空石室,四壁堆满木箱,空气里飘着陈年火药与桐油味。中央摆着张石案,案上摊一本黄绢册子,正是百盗谱!旁边一盏油灯,灯芯突兀地燃着,显然有人先到。

师侄,腿脚不慢。阴影里,老万头拄着金属拐杖踱出,仍是那顶压眉礼帽,缺牙黑洞在灯火里阴森刺眼。

我下意识摸向腰间,才想起家伙早被领事馆缴干净,只能强撑冷笑:师叔,您老千里遥控,好手段。

他叹息:不遥控不行啊,杉山那是鬼,只有你的血能镇得住。来,把无影匣给我,咱们换谱。

我掏出乌木匣,却后退一步:先回答我,我爹到底怎么死的?

老头目光闪烁,半晌才道:你爹死于守谱,不是盗谱。二十年前,他护百盗谱阴册逃过卢沟桥,被乱枪打落永定河,尸骨无存。我欠他一条命,所以养你长大,引你入道,如今该把阴册还你了。

我红了眼:放屁!你养我?你不过把我当钥匙!火折子一抖,影子在石壁乱晃,像要扑上去掐老头脖子。

老万头却地打开铁拐杖,露出黑洞枪口:钥匙也得有命当!匣子给我,否则你今晚陪第七狮长眠!

枪声未响,头顶先传来巨响,石室顶板猛地塌陷,一股烈焰夹着碎石砸下——红妆盟的炸药!我翻身滚到石案后,老万头被冲击波掀翻,枪脱手飞出。木箱着火,爆出蓝火,原来里面全是火药,一点就炸。

我抱起百盗谱,蹿向暗道,却被老万头抱住腿:把阴册留下!他满脸血污,状若疯魔。我抬脚猛踹,他死不放,指甲抠进我小腿肉里。我疼得龇牙,抄起石案上油灯,扣在他脑袋,灯油遇火地爆燃,老头顿时成了火人,惨叫着滚进火海。

我咬牙爬起,抱着百盗谱往暗道冲,身后连环爆炸,火浪一股接一股,像地狱里伸出的手。就在我即将冲进窄道瞬间,忽听裂响,地面塌陷,我整个人直坠而下,地摔进冰凉的河水——永定河的暗流!

头顶火光明灭,石块簌簌砸落,我抱紧车子,屏住呼吸,被暗流卷着往前冲。肺像要炸开,意识逐渐模糊之际,忽见前方有微光,我拼最后一丝力气,蹬腿浮出水面——

呼啦!

冷冽空气灌进肺管,我咳得眼泪横飞。四下漆黑,只有远处桥洞透出半轮残月。我挣扎着游到岸边,爬上一片碎石滩,仰面躺倒,像条离水的鱼。

百盗谱还抱在怀里,却只剩半册——火里烧裂,被水一泡,封面字迹模糊,只剩盗谱阴册四字依稀可辨。我苦笑:折腾一夜,就抢到这半本破绢?再摸怀里,那只无影匣早不知掉哪去了,或许被炸成碎片,或许随暗流漂远。

天边泛起蟹壳青,我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往城里走。影子在晨雾里跟着我,颜色深得像刚研开的墨,却时不时扭曲一下,仿佛那只黑燕还在里面扑腾。我回头望卢沟桥,第七狮在远处露出半张脸,烟熏火燎,像朝我狞笑。

我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喃喃道:第三传奇,卢沟桥,地宫火,百盗谱,半册残。

远处,火车汽笛长鸣,像替我拉幕。我抱紧湿漉漉的半本册子,心里却无比踏实——百盗谱阴册在我手,老万头葬身火海,杉山要的东西灰飞烟灭。可我也知道,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阳册在哪?红妆盟是敌是友?那双蛇瞳会不会在暗处继续窥视?

我低头看影子,它静静趴着,像一把收起的黑伞。我咧嘴笑:兄弟,委屈你陪我再走一段,咱还没金盆洗手呢。

晨光照在我脸上,冰凉却带着一点暖意。我迈步朝城里走,脚下影子被拉得老长,像一条通往未知的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