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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屯田之争(1 / 2)

商路的涟漪尚未完全平息,一场关乎北疆命脉——军队根基的变革,已如暗流般在军屯系统中涌动。朱宸瑄深知,要想北疆长治久安,仅靠商贸繁荣和外部盟约是远远不够的,一支粮饷充足、士气高昂、绝对忠诚的军队,才是真正的定海神针。而当前弊端丛生的军屯制度,已成为制约军队战力、甚至可能引发内乱的隐忧。

镇北王府的演武场内,杀声震天,士兵们操练依旧刻苦。然而,当朱宸瑄在韩振云等青年将领的陪同下,巡视至位于边境的一些屯田卫所时,看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

时值初夏,本是田畴翠绿、农事繁忙的季节。但不少军屯田地却显得有些荒疏,庄稼长势明显不如邻近的民田。一些本该在田间劳作的军士,却显得无精打采,三五成群地躲在树荫下歇息,见到王爷仪仗,才慌忙起身,动作拖沓,神情麻木。

“王爷,您看那边,”韩振云指着远处一片明显撂荒的土地,低声道,“那是左卫前千户所的屯田,按册应有军士二百户耕种,但实际出力者,不足百人。”

朱宸瑄面色沉静,眼神却锐利地扫过田野和那些面带菜色的军士。他召来当地的一名老百户询问。

那老百户衣衫陈旧,面带愁苦,在朱宸瑄面前有些拘谨,但在王爷温和的询问下,还是大着胆子道:“回……回王爷,不是小的们懒。实在是……唉!”他叹了口气,“这军屯旧制,收获的粮食,大半要上交卫所仓库,说是充作军粮,实则……实则层层克扣,落到咱们自家锅里的,连糊口都难。辛辛苦苦一年,到头来还是饿肚子,谁还有心思下力气?”

另一名陪同的低级军官也忍不住插话:“王爷明鉴!不仅克扣,上头还时常摊派杂役,修堡、运粮,甚至给千户、指挥使家的私田干活,占用了大量农时。这田,种得好是别人的,种不好挨鞭子,兄弟们心里憋屈啊!”

韩振云在一旁补充了他调查到的情况:“王爷,问题根子在于,屯田收益大多被各级军官,尤其是世袭的指挥使、千户们把持。他们视屯田为私产,盘剥军士,中饱私囊。普通军士毫无积极性,逃亡事件时有发生。长此以往,军屯废弛,不仅无法自给,反而需要王府拨付大量粮饷补充,更削弱了军队战斗力。”

朱宸瑄默默听着,心中已然明了。军屯之弊,积重难返,其核心在于利益分配不公,权力过于集中在旧军官阶层,普通军士被剥夺了生产积极性,军队的根基正在被腐蚀。这已不仅仅是经济问题,更是严峻的政治和军事问题。改革,势在必行。

回到王府,朱宸瑄立刻召见了以韩振云为代表的少壮派军官和王府中心腹文官,闭门商讨军屯改革方案。连续数日,书房内灯火通明。

朱宸瑄的决心很明确:“必须打破旧制,将屯田之利,真正惠及广大戍边将士!要让种田的人能吃饱饭,有余粮,如此,他们才会用心耕种,才会死心塌地保卫这片土地!”

经过反复推演,一套名为“分田到户,定额输租”的军屯改革方案逐渐成型。其主要内容如下:

1.重新清丈所有军屯土地,登记造册。明确土地数量和质量,为分配打下基础。

2.将屯田直接分配给戍守的军户家庭耕种。按军士等级和家庭人口,分配相应份额的田地,颁发“田契”,明确其使用权和收益权。

3.改革征收方式。废除旧有的按比例上交制度,改为按田亩等级定额征收粮食作为“屯租”。缴纳定额屯租后,剩余粮食全归军户自家所有。

4.限制军官特权。严格规定军官不得侵占军士屯田,不得随意摊派杂役,其俸禄和待遇由王府统一拨付。

5.设立“屯监御史”。由王府直接派遣,独立于卫所指挥系统,负责监督屯田政策的执行,受理军士申诉,严惩违规军官。

这套方案的核心,就是“还田于兵,藏富于兵”,旨在激发最底层军士的生产热情,将他们与土地、进而与北疆的命运紧紧捆绑在一起。

然而,方案尚未正式公布,风声已然走漏。可以想见,这套方案将彻底斩断旧军官阶层的重要财源,必然会引起他们的激烈反弹。

果然,改革的消息如同在滚油中滴入了冷水,瞬间在军中,尤其是在那些世袭的卫所指挥使、千户中间炸开了锅。

蓟州城,左卫指挥使李崇山的府邸。李崇山年约五旬,身材魁梧,是北疆军中的老资格,其家族世代执掌左卫,在军中关系盘根错节。此刻,他正阴沉着脸,坐在花厅主位。下首坐着几位与他交好、同样利益攸关的军官。

“简直是岂有此理!”一名千户猛地一拍桌子,“分田到户?还要发田契?那以后这些田还算不算是军屯?跟那些泥腿子的民田有何区别?我们日后还如何统御部下?”

另一名指挥使接口道:“就是!王爷此举,分明是信不过我们这些老家伙,要夺我们的权,断我们的财路!没有屯田收益,光靠那点俸禄,如何养活亲兵?如何维系体面?”

“韩振云那帮黄口小儿,仗着王爷宠信,尽出些馊主意!他们懂什么带兵?懂什么根基?”有人将矛头指向了推动改革的少壮派。

李崇山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带着冷意:“王爷年轻气盛,锐意改革,可以理解。但这军屯之事,关乎我军根本,牵一发而动全身。祖宗之法,岂能说变就变?”他目光扫过众人,“我等深受国恩,世守北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王爷此举,未免令人心寒。”

他没有明说反对,但话里的意思再清楚不过。在他的暗示和纵容下,一股抵制改革的暗流开始涌动。一些卫所开始阳奉阴违,拖延清丈土地;军官们私下串联,抱怨之声不绝;甚至有一些低级军官受到上层压力,开始散布谣言,说“分田到户”是王府想要甩掉包袱,以后军士要自生自灭。

阻力比预想的还要大。朱宸瑄看着韩振云报上来的各地卫所消极应对的情况,眉头紧锁。他深知,这些旧军官在北疆经营多年,树大根深,若强行推动,恐怕会引发军心不稳,甚至更严重的后果。但他改革的决心并未动摇,只是在思考,如何以最小的代价,完成这场刮骨疗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