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城的夏夜闷热得像口蒸笼,蝉鸣声撕心裂肺地撞着青石板墙。孟世蹲在自家院门口的老槐树下,手里攥着半块冷硬的炊饼,眼睛直勾勾盯着巷口那棵歪脖子柳树。
小孟!
一声清亮的吆喝惊得他差点咬到舌头。抬头就见隔壁王婶挎着竹篮晃过来,篮里飘着新烙的芝麻烧饼香:你娘说你今儿练完拳准饿,让我给你捎俩。
孟世咧嘴笑,露出两颗虎牙:谢王婶!我娘呢?
在后院浆洗被褥呢。王婶把烧饼塞进他手里,当心别让你娘看见你吃凉的,她又该念叨了。
话音未落,后院传来熟悉的咳嗽声。孟世脖子一缩,抓起烧饼就往灶房跑,边跑边喊:娘我这就热饭!
灶房里,林氏正踮脚晾衣裳。她三十出头的年纪,鬓角却已染了霜,素色粗布裙洗得发白,袖口磨出了毛边。听见动静回头,见儿子捧着烧饼冲进来,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又去巷口打架了?
没有!孟世把烧饼藏在背后,我跟张二牛比划了两下拳脚,他输了哭鼻子,我就没再动手。
林氏放下木盆走过来,伸手摸他后颈——那里果然有道新鲜擦伤。她叹口气,从陶罐里舀了勺猪油抹在他伤口上:你这孩子,跟你爹一个样。他当年也是个暴脾气,结果......
孟世打断她,声音低下去,爹的事都过去十年了,您别老提。
林氏的手顿住了。窗外的蝉鸣突然停了,只剩灶膛里柴火噼啪作响。她转身去翻米缸,背影单薄得像片纸:吃饭吧,菜凉了。
孟世深知母亲此时正沉浸于悲痛之中。他的父亲孟远山曾经担任过徐州府衙的捕头一职,但就在十年之前,当他全力追查那一桩令人震惊的漕运贪腐案件之际,却不幸惨遭毒手而失去性命。可怜的孟远山最终被无情地抛入了护城河中,其遗体也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自那时起,母亲便将全部的期望和梦想统统倾注到了年幼的孟世身上。每一天清晨,天色尚未破晓之时,母亲便会早早唤醒沉睡中的孟世,并督促他起身开始艰苦卓绝的拳法修炼;待到夜幕降临之后,母亲更是不辞辛劳地教导他研读那些蕴含深邃智慧与谋略之道的经典着作——如《论语》以及《孙子兵法》等等。
“娘啊……”此刻,正在埋头狼吞虎咽般扒拉着手中那碗粗糙不堪的米饭的孟世突然开口说道:“待儿有朝一日真正练就一身过硬本领后,定要前去参加那所谓的武举人考试,以此来告慰爹爹在天之灵并报此血海深仇大恨!”
林氏夹菜的手抖了一下,筷子掉在桌上。她看着儿子年轻气盛的脸,眼圈慢慢红了:傻孩子,报仇不是靠蛮力的。你记着,习武先修德,读书先明理。要是学了一身武艺却不分是非,那就是匹夫之勇,跟那些欺男霸女的泼皮有什么两样?
孟世撇撇嘴:可张屠户家的猪拱了我家的菜地,我不揍他一顿,他下次还敢!
“那就去找里正来评评这个道理!”林氏的语气逐渐变得柔和起来,但其中依旧透露出一丝坚定之意,“你看看巷子口那家姓李的铁匠吧,他家儿子被那些地痞流氓给打伤之后啊,没有选择去官府报案求助,反倒自己一个人跑去报仇雪恨。结果呢?不仅把别人打得身受重伤,最后连他自己都因为犯了事而被关进了大牢里面受苦受难哟!你爹爹在世的时候呀,可是最瞧不起这样冲动行事、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的啦!”
听到母亲这番话后,孟世便不再吭声了。其实他心里很清楚,娘亲这么说是完全出于对他的关心和爱护之情;然而此时此刻的他实在难以咽下这口恶气啊!要知道,他生来便是一副身材魁梧壮实、犹如猛虎般威猛雄壮且力大无穷的模样,才仅仅十四五岁年纪却已经拥有了与成年男子相当的力量。只是可惜,他的性格实在太过急躁易怒,简直就如同那种一触即发、易燃易爆的火炮一般,稍有不慎就会彻底爆发开来。正因如此这般脾气秉性,周围的街坊邻里们都称呼他为“小霸王”——不过好在还有娘亲始终如一地深爱着他,并常常宽慰道:“我的孩儿心地善良纯真无邪,并无半点恶意歹毒之心呐,只不过有时候脑子转得稍微慢一些罢了……”
他轻声说,您歇会儿吧,明天再补。
林氏笑了笑:不打紧,这件是你爹的旧衣,改改还能穿两年。
孟世心里一阵发酸。他知道家里穷,娘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把所有钱都省下来给他买笔墨纸砚。他握笔的手紧了紧,暗暗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让娘过上好日子。
窗外忽然传来喧哗声。孟世探头一看,只见巷口围了一群人,隐约听见杀人啦偿命啊的叫喊。他心里一紧,丢下笔就往外跑。
站住!林氏在身后喊,不许去凑热闹!
孟世已经冲到了巷口。只见地上躺着个人,浑身是血,正是张屠户的儿子张二牛。他旁边站着个锦衣公子,手按在剑柄上,脸色煞白。
怎么回事?有人问。
我......我不是故意的......锦衣公子结结巴巴地说,他抢我的玉佩,还骂我是野种......我一着急就......
张屠户拎着杀猪刀冲过来:我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剁了你喂狗!
人群一阵骚动。孟世挤进去,看见张二牛胸口插着把匕首,已经没了气息。他认得那匕首——是锦衣公子腰间挂着的,柄上镶着颗蓝宝石。
是他先抢东西的!孟世脱口而出。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锦衣公子转过头,眼神阴鸷:你是谁?
我叫孟世,就住在巷尾。孟世挺起胸膛,我刚才亲眼看见张二牛抢你的玉佩,还推了你一把。
张屠户怒吼:放屁!我儿子才不会干这种事!
我没撒谎!孟世急了,他还骂你是......
够了!锦衣公子打断他,拔出剑指向孟世,既然你知道是我杀的,那你就是证人。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几个家丁立刻扑上来。孟世虽然会些拳脚,但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被按倒在地。他挣扎着喊:你们不能抓我!我只是实话实说!
锦衣公子蹲下来,用剑尖挑起他的下巴:小子,识相的就闭嘴。否则,我让你跟你娘一起陪葬。
孟世浑身一僵。他看见娘不知何时也挤到了人群里,正拼命往前挤,嘴里喊着他的名字。
放开我儿子!林氏终于挤到跟前,张开双臂护住孟世,是他先抢东西的,你们凭什么抓人?
锦衣公子冷笑一声:老太婆,你要为他出头?
我不管你是谁,林氏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杀人就该偿命。就算我儿子说了谎,你也犯了杀人罪,谁也跑不了。
锦衣公子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挥挥手,家丁们松开孟世,转而架住林氏:把这老太婆也带走!
孟世嘶吼着扑上去,却被家丁一脚踹开。他眼睁睁看着娘被拖走,眼泪夺眶而出。
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只留下张屠户对着儿子的尸体嚎啕大哭。孟世坐在地上,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想起娘白天说的话:习武先修德,读书先明理。可现在,他连保护娘都做不到。
他摸出怀里的匕首——那是爹留下的遗物,刀鞘已经磨得发亮。他紧紧握住刀柄,指节泛白。
等我出去,他对着空气发誓,我一定要变得更强,强到没人能欺负我们母子。
徐州府大牢的霉味呛得人睁不开眼。孟世被关在角落的单间里,手脚戴着沉重的镣铐。他靠着冰冷的墙壁坐下,脑子里反复回放着那天发生的一切。
娘被带走时,那个锦衣公子说要去请家父裁决。孟世不知道是谁,但他知道,以对方的嚣张气焰,娘和自己恐怕凶多吉少。
一声,牢门开了。一个狱卒端着碗馊饭走进来,瞥了他一眼:吃饭吧,待会儿要审你了。
孟世没动。他现在什么也不想吃,满脑子都是娘的身影。
狱卒啐了一口:不吃拉倒,饿死你个小杂种!说完把碗重重摔在地上,扬长而去。
孟世捡起地上的破碗,舔了舔碗沿残留的米粒。他想起娘做的红烧肉,想起娘熬的小米粥,想起娘灯下缝补衣服的样子。眼泪滴在碗里,溅起小小的水花。
傍晚时分,牢门再次打开。两个狱卒架着他来到公堂。堂上坐着个穿官服的中年男人,面色阴沉,正是徐州知府赵德昌。
跪下!师爷厉声喝道。
孟世梗着脖子不肯跪。他虽然年纪小,但骨子里有股不服输的劲儿。
赵德昌冷笑一声:好个硬骨头的小子。本官听说,是你指证张公子杀了张二牛?
我没有指证,孟世大声说,我只是说了实话。
实话?赵德昌拍案而起,张二牛分明是被你杀死的!张屠户亲眼看见你和他扭打在一起,然后你就抽出匕首捅了他!
孟世愣住了:胡说!明明是张二牛抢东西在先!
一派胡言!赵德昌指着堂下的张屠户,你来说!
张屠户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大人明鉴!我儿子确实和孟世有过争执,但绝对没有抢东西。孟世那小子从小就游手好闲,偷鸡摸狗的事没少干。这次肯定是他又惹事,怕被追究才杀人灭口!
孟世急了:你撒谎!我根本没杀他!
证据呢?赵德昌眯起眼睛,你说张二牛抢东西,有人证吗?
孟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当时除了他和锦衣公子,还有谁看见了?
没有人证?赵德昌冷笑,那就是你编造的谎言。来人,大刑伺候!
两个狱卒立刻上前按住孟世,扒掉他的上衣。粗糙的麻绳狠狠抽在他的背上,瞬间渗出一道道血痕。
说不说?狱卒恶狠狠地问。
孟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他想起娘的话:做人要有骨气,宁折不弯。
继续打!赵德昌不耐烦了。
鞭子雨点般落下,孟世的后背很快就血肉模糊。他眼前阵阵发黑,耳边嗡嗡作响,却始终不肯松口。
不知过了多久,鞭子停了。孟世瘫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他看见自己的血渗进青石板的缝隙里,像朵绽放的红梅。
大人,师爷凑过来低声说,这小子嘴硬得很,怕是问不出什么了。
赵德昌皱了皱眉:那就判他个杀人未遂,流放三千里。
大人英明!师爷连忙点头。
赵德昌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官袍:把人带下去,明日就押送上路。
孟世被拖回大牢时,已经昏了过去。迷迷糊糊中,他听见有人在耳边说话:孩子,撑住......
他努力睁开眼睛,看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站在他面前。老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旧战袍,腰间挂着把古朴的长剑,眼神锐利如鹰。
你是谁?孟世虚弱地问。
老人没回答,只是从怀里掏出个瓷瓶,倒出些药粉敷在他的伤口上。清凉的感觉瞬间缓解了灼痛。
你是......孟世忽然觉得这老人的身影有些熟悉,像我爷爷?
老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认识孟远山?
孟世猛地坐起来:你认识我爹?
老人点点头:他是我的曾孙。
孟世瞪大了眼睛:曾孙?可我爷爷早就死了......
你爷爷叫孟宗武,老人缓缓说道,他是前朝镇北将军,战功赫赫。可惜......他顿了顿,后来因为得罪了奸臣,被诬陷通敌叛国,满门抄斩。你爹侥幸逃脱,改名换姓隐居在徐州。
孟世的心剧烈跳动起来:所以......我爹真的是......
没错。老人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上面刻着二字,这是你爹留给我的唯一信物。他说如果他有什么不测,就把这块玉佩交给他的儿子。
孟世接过玉佩,泪水夺眶而出。原来爹不是胆小鬼,不是逃兵,而是为了保护家人不得不隐姓埋名。
孩子,老人握住他的手,我知道你恨那些害你的人,但复仇不是唯一的出路。真正的强者,懂得隐忍,懂得等待时机。
孟世抬起头,看着老人坚毅的面容:您能帮我吗?
老人笑了笑:我就是来帮你的。
接下来的几天,孟世在老人的照顾下渐渐恢复了体力。老人自称孟宗武,也就是孟世的曾祖父。他告诉孟世,当年全家被抄后,他侥幸逃脱,隐姓埋名做了个游方郎中,这些年一直在暗中寻找孟世的下落。
你娘是个好女人,孟宗武说,她独自把你拉扯大,不容易。
孟世低下头:是我不好,连累她了。
孟宗武摇头,错的是那些坏人。但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你得想办法活下去,然后为她报仇。
孟世抬起头:怎么报仇?我现在只是个囚犯。
孟宗武从行囊里拿出本书递给他:这是《孙子兵法》,你好好看看。真正的战争,不在拳脚之间,而在谋略之中。
孟世接过书,小心翼翼地翻开。书页已经发黄,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字迹苍劲有力。
你爹小时候也喜欢读这本书,孟宗武说,兵者,诡道也,意思是打仗要用智慧,不能光靠蛮力。
孟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想起了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总是凭着一股蛮劲行事,结果往往适得其反。
曾祖父,他问,您真的能帮我离开这里吗?
孟宗武笑了笑:当然。不过在那之前,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好好读书,习武。我要把你培养成一个文武双全的人,而不是只会打架的莽夫。
孟世郑重地点头:我答应您。
当天夜里,孟宗武用银针封住了孟世的穴道,让他看起来像得了重病。然后他买通了狱卒,趁着夜色把孟世带出了大牢。
他们沿着小路往城外走去。月光洒在田野上,像铺了层银霜。孟世回头望了一眼徐州城,心中百感交集。
别回头,孟宗武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从现在开始,你要为自己而活。
孟世深吸一口气,跟着老人走进了夜色中。
他们在城外的一座破庙里住了下来。孟宗武用草药给孟世疗伤,每天教他读书写字,练习拳脚功夫。
习武之人,首先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孟宗武说,愤怒只会让人失去理智,做出错误的决定。
孟世想起自己以前因为一时冲动闯下的祸,不禁羞愧地低下头。
记住,孟宗武拍了拍他的肩膀,真正的强者,不是没有情绪,而是能够驾驭情绪。
日子一天天过去,孟世的武功和学问都有了很大的进步。他学会了《孙子兵法》中的各种战术,也掌握了孟家祖传的枪法。更重要的是,他学会了冷静思考,不再像以前那样鲁莽行事。
这天清晨,孟宗武把孟世叫到院子里,指着院中的一棵老槐树说:看到那棵树了吗?
孟世点点头。
十年前,我被官兵追杀,躲在这棵树下。那时候我也像你一样,年轻气盛,以为只要有一身武艺就能天下无敌。孟宗武的目光变得悠远,结果呢?我差点丢了性命。
孟世好奇地问:后来呢?
后来我遇到了一位高僧,孟宗武说,他告诉我,刚不可久,柔不可守。意思是说,过于刚强容易折断,过于柔弱则无法立足。真正的高手,懂得刚柔并济。
孟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你现在就像一把锋利的宝剑,孟宗武拿起地上的长枪,虽然锋利,但如果没有剑鞘的保护,很容易就会折断。
他从怀里掏出个剑鞘递给孟世:这是你爹留给我的,现在我把它交给你。记住,真正的强者,不仅要有一身本领,更要有包容万物的胸怀。
孟世接过剑鞘,郑重地挂在腰间。他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改变,就像春天的种子破土而出,充满了生机和力量。
三年后,徐州城。
此时的孟世已经十八岁,身材魁梧,面容刚毅。他穿着一身黑色劲装,腰间挂着孟家祖传的长枪,眼神锐利如鹰。
曾祖父,他站在破庙门口,恭敬地说,我已经准备好了。
孟宗武拄着拐杖走出来,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眼中满是欣慰:你长大了。
这都是您的功劳。孟世深深鞠了一躬,没有您,就没有今天的我。
孟宗武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记住我教给你的话。复仇不是目的,而是手段。真正的胜利,是让那些害你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同时保护好你想保护的人。
孟世点点头,转身走向山下。他的背影挺拔如松,充满了自信和力量。
徐州城内,张屠户的肉铺照常开着。自从儿子死后,他就变得沉默寡言,整日借酒消愁。
张老板,一个伙计跑进来,外面有个年轻人找你。
张屠户抬起头,醉眼朦胧地看着门口。只见一个黑衣青年站在那里,腰间挂着把长枪,眼神冷得像冰。
你找谁?张屠户警惕地问。
孟世走进店里,反手关上门:张屠户,还记得我吗?
张屠户仔细看了看他的脸,突然脸色大变:你是......孟世?
没错,孟世冷笑一声,三年前,你诬陷我杀人,害我坐了三年大牢。现在,我来讨债了。
张屠户吓得后退两步,撞翻了旁边的肉案:你......你怎么出来的?
这不重要,孟世一步步逼近,重要的是,你欠我的,该还了。
张屠户慌乱中抓起一把杀猪刀:你别过来!我告诉你,我儿子死得冤枉,你才是凶手!
孟世停下脚步,摇了摇头:你到现在还在撒谎。其实你心里清楚,是你儿子先抢了人家的东西,才被打死的。你为了给儿子报仇,就诬陷我,让我替你儿子顶罪。
张屠户的手开始发抖: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看见了。孟世的声音冷得像冰,那天,我就在现场。
张屠户如遭雷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没想到,这个他以为已经死在流放路上的少年,竟然回来了。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他哆嗦着问。
很简单,孟世举起长枪,用你的命,来偿还你欠我的债。
话音未落,长枪已经刺出。张屠户本能地举刀格挡,却被枪尖震得虎口发麻,杀猪刀一声掉在地上。
孟世手腕一抖,长枪顺势一挑,挑飞了他的腰带。张屠户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孟世走上前,用枪尖抵住他的喉咙:说,是谁指使你诬陷我的?
张屠户吓得魂飞魄散:我说!我说!是......是赵知府!
孟世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果然是他。
他给了我五十两银子,让我说是你杀了张二牛......张屠户哭着求饶,我也是没办法啊,我儿子死了,我......
闭嘴!孟世打断他,你为了钱就可以出卖良心,害得我家破人亡,这笔账该怎么算?
枪尖微微用力,鲜血顺着张屠户的脖子流了下来。他惊恐地看着孟世,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孟世收回长枪,转身走出肉铺。他知道,这只是复仇的开始。真正的仇人,还在逍遥法外。
夜幕降临,徐州城笼罩在一片黑暗中。孟世穿着夜行衣,像只狸猫一样穿梭在屋顶之间。他的目标很明确——赵知府的府邸。
三年前,正是这位赵德昌知府屈打成招,将他定为杀人犯,害他坐了三年大牢。现在,他要亲自去找赵德昌讨个说法。
赵府位于城西,是一座占地广阔的宅院。孟世潜伏在围墙外的树上,观察着府内的动静。
大人,一个家丁匆匆走进书房,张屠户死了。
书桌后的赵德昌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死了?怎么死的?
被人用枪刺死的,家丁压低声音说,现场留下了句话——血债血偿
赵德昌皱起眉头:血债血偿?难道是......孟世?
很有可能,家丁说,三年前就是他把张屠户的儿子捅死的,现在张屠户死了,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赵德昌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漆黑的夜空:这个孟世,居然还活着......
要不要派人去抓他?家丁问。
不必,赵德昌冷笑一声,一个刚从牢里出来的小子,能翻起什么浪?通知下去,加强府里的戒备就行了。
家丁领命而去。赵德昌重新坐回书桌前,拿起一份奏折看起来。他表面镇定自若,心里却在盘算着什么。
孟世在树上听得清清楚楚。他知道赵德昌不会轻易承认自己的罪行,必须找到确凿的证据。
他悄悄溜进府内,避开巡逻的家丁,来到书房窗外。透过窗户的缝隙,他能看见赵德昌正在批阅公文。
突然,赵德昌放下笔,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锦盒。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玉佩,上面刻着二字。
孟世瞳孔猛地收缩——这正是爹留给曾祖父的那块玉佩!
他悄悄绕到书房侧面,用匕首撬开窗栓,跳了进去。赵德昌听到动静,猛地转过身来。
他厉声喝道。
孟世站在阴影中,冷冷地看着他:赵知府,我们又见面了。
赵德昌看清他的脸,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孟世?你怎么进来的?
这不重要,孟世一步步逼近,重要的是,这块玉佩为什么会在你手里?
赵德昌后退一步,强作镇定: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孟世冷笑一声,三年前,我爹被杀,尸体被扔进护城河。后来我才知道,是你在背后指使的。你为了得到我爹手中的漕运贪腐证据,就设计陷害他,最后杀人灭口。
赵德昌额头冒出冷汗:一派胡言!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孟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这是我从你书房里偷出来的密函,上面写着除掉孟远山,夺取证据。这还不够吗?
赵德昌接过密函,只看了一眼就瘫坐在椅子上。他知道自己完了,所有的秘密都被揭穿了。
你想要什么?他绝望地问。
很简单,孟世举起长枪,用你的命,来偿还你欠我爹和我娘的血债。
赵德昌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他睁开眼睛,看见孟世的长枪停在离他喉咙一寸的地方。
为什么不杀我?他惊讶地问。
孟世收起长枪,转身走向门口:杀你太便宜你了。我要让你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
他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对了,忘了告诉你,张屠户是我杀的。他用你给的钱诬陷我,害我坐了三年大牢,这笔账我当然要跟他算清楚。
说完,他纵身跳出窗外,消失在夜色中。
赵德昌瘫坐在椅子上,浑身发抖。他知道,孟世说的是真的。他不仅失去了权力,还可能失去生命。
第二天清晨,徐州府衙门前围满了百姓。他们议论纷纷,都在讨论昨夜发生的命案。
听说了吗?赵知府被人杀了!
真的假的?谁这么大胆子?
好像是......孟世?
就在这时,一群官兵押着一个年轻人走了过来。那人正是孟世,他双手被反绑着,脸上却带着淡淡的微笑。
就是这个小子!一个目击者指着孟世喊道,昨晚我看见他在赵府附近出现!
官兵们立刻上前抓住孟世,准备将他押入大牢。
慢着!
一个洪亮的声音突然响起。众人回头望去,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拄着拐杖走来。
曾祖父!孟世惊喜地喊道。
孟宗武走到官兵面前,出示了一块令牌:我是镇北将军府的管家,奉将军之命前来调查赵德昌贪腐一案。
官兵们面面相觑,不敢阻拦。
孟宗武转向孟世:孩子,委屈你了。
孟世摇摇头:只要能为爹娘报仇,这点委屈不算什么。
孟宗武点了点头,然后转向围观的百姓:各位乡亲,今天请大家来,是想告诉大家一个真相。
他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三年前,徐州知府赵德昌勾结漕运官员,贪污了大量赈灾粮款。孟远山捕头发现了他们的阴谋,准备上报朝廷。赵德昌得知后,买通杀手杀害了孟远山,并伪造证据诬陷孟世杀人。后来,赵德昌又指使张屠户诬陷孟世,企图掩盖自己的罪行。
百姓们听得目瞪口呆。他们没想到,平时看似清廉的赵知府,竟然是个大贪官。
现在,孟宗武举起手中的密函和玉佩,这些都是赵德昌犯罪的证据。我已经派人快马加鞭送往京城,相信不久之后,朝廷就会派人来彻查此案。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他们终于明白,孟世不是杀人犯,而是为民除害的英雄。
孟世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百感交集。他想起了娘临终前的话:习武先修德,读书先明理。现在他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三个月后,京城。
金銮殿上,皇帝端坐在龙椅上,听着大臣们的汇报。
启禀陛下,刑部尚书出班奏道,徐州知府赵德昌贪腐一案已经查明。经查,赵德昌勾结漕运官员,贪污赈灾粮款共计白银十万两。此外,他还指使手下杀害了前徐州捕头孟远山,并诬陷其子叶孟世杀人。现已将赵德昌及其党羽全部缉拿归案,秋后处决。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很好。孟远山忠君爱国,朕甚是怀念。他的儿子孟世,如今身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