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九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能看见女人身后的影子——不是鬼,是具青紫色的婴儿骸骨,手腕上系着半截红绳,和银簪上的并蒂莲纹路一模一样。
“你是谁?”
“周秀兰。”女人摸向自己的脸,皮肤竟像蜡一样剥落,“二十年前我是米铺少奶奶,难产时被人调了包,他们说我死了,可我在棺材里醒过来……女儿被抱走了,我追出城,掉进乱葬岗的枯井里……”
陈九想起爷爷说过,有些鬼执念太深,会附在器物上。那木匣,怕是装着周秀兰的骨灰。
鬼轿越飞越高,陈九看见下方景物急速倒退。他摸出爷爷留下的铜铃晃了晃,八个养熟的小鬼从阴影里钻出来,缠上轿杆帮忙。
“您别怕。”他轻声说,“我送您回家。”
乱葬岗到了。月光照亮满坡荒冢,周秀兰怀里的襁褓突然动了。陈九掀开看,里面是具小小的骸骨,头骨上有个淡粉色的胎记。
“阿囡……”周秀兰颤抖着抚过骸骨,“我就知道你在这儿……”
她转身看向陈九,脸上的蜡皮簌簌掉落,露出底下年轻的模样:“陈师傅,替我谢谢那些抬轿的哥哥。他们该去投胎了。”
话音未落,八个养鬼的小身影突然飘起来,朝着不同的方向散去。陈九感觉眉心的朱砂痣灼痛,那是业障被分担的征兆。
黎明时分,陈九独自走在回城的路上。他摸了摸怀里的半块银簪——周秀兰消散前塞给他的,“留个念想,莫学我……”
城隍庙后巷的木牌还在。陈九摘下“陈记快轿”的布幡,换了块新的,写着:“渡魂不渡怨,解结不造业。”
从此,他不再替人送不明不白的物件。只接两种活计:替冤魂送最后一程,或帮生者解一段执念。
偶尔有老人说,见过八个穿青衫的小鬼替人抬轿,轿前悬着盏白纸灯,灯上歪歪扭扭写着“陈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