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已经暴露,虽然暂时被按下,但危机从未如此迫近。他就像在刀尖上跳舞,而唯一的“舞伴”,是一个心思难测的女人。
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必须如履薄冰,任何一丝疏忽,都可能万劫不复。
他深吸一口气,将证据藏入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锐利。
风暴,已然来临。
房门合拢的轻响,如同最终判决,敲打在陆晓龙的心头。窗外暴雨未歇,哗啦啦的雨声此刻听来,却像是无数窃窃私语,充满了不确定的危险。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素察身上那淡雅的香水味,与屋内原本的潮湿霉味混合,形成一种诡异而令人不安的气息。
交易达成了。
但陆晓龙没有丝毫轻松之感。与素察的合作,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脚下是看不见的致命陷阱,手中的平衡杆却由对方掌控。她能在几乎毫无征兆的情况下,找到那个被刻意遗弃的打火机,并精准地推断出他的身份,这份心机和洞察力,远超他的预估。她所谓的“想要自由”,是真心还是另一个更精心的伪装?她背后是否还有别的势力?
无数疑问在脑海中翻腾,但陆晓龙强行将它们压下。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处理怀中的烫手山芋,以及应对身份暴露后必然随之而来的连锁反应。
他迅速行动,没有去管湿透的衣服,首先确认门窗是否关好,并透过竹墙的缝隙仔细观察外面。雨幕依旧厚重,视线受阻,但隐约能看到远处岗亭的轮廓和偶尔扫过的手电光。暂时没有大队人马包围过来的迹象。
素察暂时稳住了,但这并不意味着安全。昆拉多疑,播球看似粗豪实则也有细腻之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重新引来审视。
他走到屋内最角落,那里有一块看似与地板融为一体的活板。这是他入住后,利用守卫松懈时悄悄改造的,极其隐蔽。他撬开活板,资,还有一个用多层防水油布和密封袋包裹的微型卫星信号发射器。这是他与“烛龙”李振国单线联系的最终保障,非到万不得已绝不启用。
他将那几张浸透着核心机密的纸页小心地取出,用防水袋再次密封,然后与信号发射器一起放入空洞最深处。他不能现在发送,信号波动在昆拉拥有专业设备的通讯中心附近风险太大。必须等待,等待一个绝对安全的机会,或者……到了最后关头。
藏好证据,他快速脱下湿透的雨衣和外套,换上一身干爽的衣物,将身体擦干。冰冷的水珠被拭去,但那股寒意却仿佛渗入了骨髓。他需要让自己看起来一切如常,仿佛刚才只是在雨中例行巡查归来。
他坐到竹桌旁,拿起一个粗陶碗,倒了些凉水,慢慢喝着,大脑却在飞速运转,推演着各种可能性。
素察会如何行动?她既然提出了交易,短期内应该会维持表面的平静,甚至可能如她所说,为他提供一些便利。但她绝不会完全信任他,必然留有后手。那个“半小时”的警告,就是悬在他头顶的利剑。
昆拉和播球那边呢?播球对他信任正浓,暂时不会怀疑。但昆拉生性多疑,尤其是“将军”阿贡刚被清洗不久,营地内部看似平稳,实则暗流涌动。素察的异常举动,会不会引起昆拉的注意?毕竟,她深夜独自出现在一个男性下属的住所,本身就极不寻常。
还有那个神秘的“账房”,通讯中心短暂的断电和故障,会不会让他产生警觉?虽然自己清理了痕迹,但面对这种老狐狸,任何细微的异常都可能被放大。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和屋外的暴雨声中一点点流逝。每一分钟都显得格外漫长。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就在陆晓龙以为今晚能暂时平稳度过时,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直奔他的吊脚楼而来!脚步声沉重而密集,绝非一两人!
来了!
陆晓龙眼神一凛,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内息悄然流转至四肢百骸。他迅速将陶碗放回原位,身体调整到一个看似放松实则随时可以爆发的姿态。
“砰!”
房门被人从外面粗暴地推开,甚至没有敲门!
门口出现了播球那张带着怒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焦虑的脸,他身后跟着四名全副武装、神色冷峻的心腹守卫,雨水从他们的雨衣上不断滴落,在门口形成一滩水渍。
“阿龙!”播球的声音如同炸雷,在房间里回荡,他锐利的目光如同刀子般在陆晓龙身上扫视。
陆晓龙心中剧震,但脸上却恰到好处地露出惊愕和不解,他站起身:“播球大哥?这么晚了,出什么事了?”他的目光扫过播球和他身后充满敌意的守卫,眉头紧锁,“怎么这么大阵仗?”
播球没有立刻回答,他大步走进房间,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屋内的每一个角落,鼻子还微微抽动了一下,似乎在嗅闻着什么。
“刚才有没有什么异常?”播球盯着陆晓龙的眼睛,语气咄咄逼人。
“异常?”陆晓龙面露疑惑,摇了摇头,“没有啊。雨太大,我巡查完岗哨就回来了,刚换了身干衣服。怎么了,播球大哥?是不是有敌人摸进来了?”他适时地表现出紧张和警惕,右手下意识地摸向了腰间(那里本应挂着配枪,但此刻空空如也)。
播球死死盯着他,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伪。房间内的气氛紧张得几乎要凝固,那四名守卫的手也若有若无地按在腰间的枪套上。
几秒钟后,播球脸上的怒气稍缓,但疑虑并未完全消除,他沉声道:“通讯中心那边刚才出了点问题,备用发电机故障,停电了一小会儿。”
陆晓龙心中了然,果然是这事!他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停电?严重吗?里面的设备没事吧?‘账房’老爷子没发火?”他一连串的问题,显得对营地事务十分上心。
“设备没事,已经修好了。”播球摆了摆手,但目光依旧锐利,“不过,‘账房’那边说,停电前后,好像听到你这附近有点动静?好像有人翻墙或者快速跑过的声音?”
陆晓龙心中冷笑,这恐怕是“账房”或者素察(甚至是播球自己)的试探之词。他脸上却显出被冤枉的愕然和一丝不满:“播球大哥,这话从何说起?我回来后一直待在屋里,外面风雨这么大,有点什么奇怪声响不很正常吗?可能是动物,也可能是风吹掉了什么东西。我这边确实没听到什么特别的动静,更没看到有人。”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委屈和强硬:“播球大哥,我阿龙对你、对昆拉大哥怎么样,你是知道的。为了营地,我差点把命都搭上!现在就因为一点莫须有的动静,你就带人这样闯进来……是不是有小人在你面前说了什么?”
他这番以退为进,既撇清了自己,又暗指可能有人挑拨,完全符合他“桀骜但忠诚”的人设。
播球看着陆晓龙毫不躲闪的眼神和那副受了委屈的样子,心中的疑虑又消减了几分。他确实欣赏阿龙的能力,也看重对方的“救命之恩”和后续表现。而且,他也觉得“账房”有些小题大做,或许是年纪大了,被停电搞得疑神疑鬼。
“行了行了,我也没说是你。”播球语气缓和下来,拍了拍陆晓龙的肩膀,“就是例行问问,现在是非常时期,小心点总没错。你没事就好。”
他挥挥手,示意守卫们退到门外。
“早点休息吧,明天矿区还有一堆事要处理。”播球说完,深深看了陆晓龙一眼,转身带着人离开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消失在雨声中。
陆晓龙站在原地,缓缓松开了在背后悄然握紧的拳头,掌心微微见汗。播球这一关,暂时过去了。但危机并未解除。
播球的到来,证实了他的猜测——通讯中心的事件已经引起了注意。虽然播球暂时被瞒过,但昆拉和“账房”那边绝不会轻易放下。素察的存在,更是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依旧漆黑的雨夜,眼神冰冷如铁。
身份暴露的危机,如同这漫天大雨,已经将他彻底笼罩。他不再是潜伏在暗处的影子,而是站在了聚光灯下,周围是无数双或明或暗的眼睛。
接下来的每一步,都不能再有任何差错。他必须加快行动,在敌人彻底反应过来之前,找到破局的关键,或者……准备好迎接最终的雷霆风暴。
雨,还在下。仿佛永无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