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沉箱内部,潮湿、阴冷,空气中弥漫着铁锈、淤泥和河水腥气混合的刺鼻味道。唯一的光源来自几支功率低下的应急灯,在布满水渍的墙壁上投下摇曳的光斑,更添几分压抑。马尧(山魈)粗暴地将那四个昏迷的黑道分子捆成了粽子,扔在角落,嘴里还骂骂咧咧:“呸!就这点本事也敢来摸老虎屁股!”
陈启明(医生)顾不上休息,立刻打开医疗箱,检查陆晓龙刚才在快艇上剧烈动作后是否有牵动旧伤,确认无碍后,才松了口气,转而处理马尧肩头被流弹擦过的伤口。
陈锋(鹰眼)则如同沉默的岩石,守在沉箱唯一的入口内侧,耳朵上挂着增强听力的设备,警惕地捕捉着外面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远处模糊的警笛、水波拍打岸边的声音、甚至是夜鸟的惊飞。
陆晓龙靠坐在一个相对干燥的物资箱上,闭目凝神。体内,那奔腾的内息并未因短暂的战斗和激烈的逃亡而减弱,反而如同经过锤炼的精钢,更加凝实、运转自如。他能清晰地“内视”到经脉中那如同水银般流淌的灼热能量,所过之处,滋养着每一寸肌肉、骨骼,甚至感官都变得更加敏锐。外面河道上细微的水流变化,沉箱顶部缝隙透进来的、几乎不可闻的风声,都清晰地映射在他的脑海。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感,仿佛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处于最佳状态,随时可以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他知道,自己不仅完全恢复了,甚至因祸得福,在连番高压和生死搏杀中,突破了一层无形的壁垒,达到了一个新的层次。
“龙哥,接下来怎么办?”包扎好伤口的马尧凑过来,压低声音问道,脸上带着不甘和躁动,“总不能一直躲在这破铁箱子里吧?外面黑白两道都在找我们,时间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
陆晓龙缓缓睁开眼,眸中精光内敛,深邃如潭。“当然不能坐以待毙。”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沉稳,“对方动用这么大的阵仗,说明他们急了,也说明我们手里的东西,对他们威胁极大。现在关键是找到突破口,扭转被动局面。”
他看向正在利用便携设备尝试连接外界信号的朱雀(百灵鸟):“百灵鸟,有办法绕过封锁,联系到外界吗?特别是我们之前埋下的,最隐秘的那几条线。”
朱雀眉头紧锁,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敲击,屏幕上是不断跳动的失败提示和加密信号搜索界面。“很难。官方层面的通讯监控肯定提到了最高级别,我们的常规加密通道恐怕都在监控名单上。黑市的信号基站鱼龙混杂,现在用风险太大,很容易被定位。”她顿了顿,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不确定,“不过……还有一个办法。我们早期设立过一个‘死信’传递点,采用最原始的物理传递和定时激活方式,绝对隔绝电子信号。只是……那个点的激活密钥,掌握在‘鼹鼠’手里。”
“鼹鼠”,是“龙影”早期布设的一枚极其关键的暗棋,身份隐藏极深,从未被启动过,甚至连朱雀都不知道其真实身份,只有陆晓龙掌握着单线联系的密钥和激活方式。这是最后的保险。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陆晓龙身上。
陆晓龙沉吟片刻。启动“鼹鼠”风险极高,一旦暴露,这枚经营多年的暗棋就废了。但眼下,他们如同被困在孤岛的囚徒,急需外界的信息和援助。
“启动‘鼹鼠’。”陆晓龙做出了决断,“用三号密码本,发送紧急联络信号,内容:‘老家被抄,急需‘药品’和‘路引’,老地方见。’”这是一段隐语,“药品”指代急需的物资和情报,“路引”指安全的转移渠道,“老地方”则是预设的接头地点。
“明白!启用三号密码本,发送死信信号!”朱雀立刻操作起来,通过设备向那个预设的、看似普通的公共设施信息查询端口,发送了一段经过特定算法伪装、看似无效数据的指令。这段指令会在特定时间被“鼹鼠”接收并解密。
信号发出后,便是漫长的等待。沉箱内的气氛更加压抑,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格外难熬。外面偶尔传来的船只引擎声,都会让众人瞬间绷紧神经。
几个小时在煎熬中过去,天色渐渐亮起,微弱的光线从沉箱顶部的缝隙渗入。陈锋突然抬手,示意安静,他侧耳倾听了片刻,低声道:“有船靠近,速度很慢,引擎声音……是小型民用渔船。”
所有人瞬间进入战斗状态,马尧握紧了霰弹枪,陈锋的狙击步枪对准了入口方向。陆晓龙站起身,体内内息悄然流转,感知如同蛛网般向外延伸。他“听”到了那艘渔船破开水面缓缓靠近的声音,船上似乎只有一个人,呼吸平稳,没有明显的敌意或杀气。
渔船在沉箱外侧停下,传来轻微的碰撞声。接着,一个略显苍老、带着本地口音的声音响起,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沉箱:“卖鱼咯,刚捞上来的江团,有要的吗?”
这是接头的暗号!
陆晓龙眼神微动,对陈锋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保持警戒,然后自己走到入口内侧,沉声回应:“江团太腥,有鳜鱼吗?”
外面沉默了一下,回应道:“鳜鱼难得,只有几条小的,要不?”
暗号对上!
陆晓龙轻轻推开一道门缝,透过缝隙向外看去。只见一艘破旧的木质小渔船停在旁边,船上站着一个穿着朴素、戴着斗笠、皮肤黝黑的老汉,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渔夫。但陆晓龙锐利的目光注意到,老汉撑船的手稳定有力,眼神看似浑浊,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精明。
“小的也行,看看货。”陆晓龙按照预定程序回应。
那老汉不再说话,从船舱里提出一个湿漉漉的、散发着鱼腥味的麻袋,看似随意地放在了沉箱入口处的踏板上,然后撑起船桨,头也不回地驾驶着小渔船,慢悠悠地离开了,很快消失在清晨的雾气中。
整个过程短暂、自然,仿佛只是一次寻常的渔获交易。
马尧迅速将麻袋拖了进来。打开一看,上面是几条还在蹦跶的鲜鱼,但拨开鱼群,
打开油布包,里面是几份折叠的文件、几张不同身份的伪造证件、一小叠不连号的现金、一部老式的、无法追踪的按键手机,以及一张手绘的、标注着几个安全点和撤离路线简图。
朱雀立刻拿起文件快速翻阅,脸色逐渐变得凝重而又带着一丝兴奋:“龙牙!是‘鼹鼠’传来的!里面有警方内部关于我们通缉令的最新动态,搜索重点区域的调整计划!还有……关于‘圣堂基金会’的!基金会亚洲区的一名理事,名叫‘汉斯·韦伯’,将于两天后,秘密抵达本市,名义上是考察一个文化交流项目,实则可能与‘远航国际’高层进行关键会面,目的是稳定因本地保护伞动摇而出现的合作裂痕,并可能……亲自处理我们这个‘麻烦’!”
汉斯·韦伯!圣堂基金会的高层理事!一条真正的大鱼!
“此外,”朱雀继续道,“‘鼹鼠’还提供了一条绝对安全的转移路线,可以通过地下排水系统网络,避开所有主要监控,抵达城北一片待拆迁的棚户区,那里鱼龙混杂,便于隐藏。并且……他在那里安排了一个可靠的接头人,可以提供必要的掩护和物资补充。”
绝境之中,这来自“鼹鼠”的援助,如同黑暗中的灯塔,不仅带来了至关重要的情报,指明了一个潜在的突破口(汉斯·韦伯),更提供了一条切实可行的逃生路线和暂时的庇护所!
“太好了!”马尧兴奋地低吼一声,“这下有方向了!”
陈锋依旧冷静:“情报可信度需要验证,转移路线也需要提前侦察。”
陆晓龙拿起那张手绘的地图,目光锐利地扫过上面的标记。体内那充沛的力量感和清晰的思维,让他能迅速分析利弊,做出判断。
“情报大概率可信,‘鼹鼠’的身份决定了其提供信息的价值。”陆晓龙沉声道,“鹰眼,你负责规划具体的转移路线和应急预案。山魈,医生,准备行动,我们一小时后出发,按‘鼹鼠’提供的路线,转移至城北棚户区。”
他顿了顿,看向那份关于汉斯·韦伯的情报,眼神中寒光闪烁:“至于这位韦伯先生……来得正好。他想处理麻烦?我倒想看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
逃亡路上,绝境逢生。来自暗处的援手,不仅带来了生机,更指向了一个可能扭转全局的关键目标。陆晓龙感觉体内的血液仿佛在微微发热,那是巅峰状态下,对更强挑战和破局机会的渴望。
城北棚户区,如同依附在城市光鲜躯体上的一块陈旧补丁。低矮密集的违章建筑犬牙交错,狭窄的巷道仅容一人通过,头顶是密密麻麻、纠缠如蛛网的电线。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廉价食物的气息和若有若无的尿骚味。这里是法律与秩序的边缘地带,也是藏匿行踪的理想迷宫。
按照“鼹鼠”提供的手绘地图,陆晓龙一行人如同幽灵般,在午后最为慵懒的时分,悄无声息地潜入这片区域。他们避开了几个主要出入口可能存在的眼线,沿着一条散发着恶臭、几乎被垃圾堵塞的排水沟边缘,最终抵达了地图上标记的那个“可靠接头点”——一个挂着“兴旺杂货”斑驳招牌的、门面狭小破旧的店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