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比深海最底层的寒渊更冰冷,比宇宙终末的虚空更虚无的死寂,沉沉地压在污秽废墟的凹坑底部,压在混沌斗神那燃烧着暗金烈焰、此刻却凝固如万载玄冰的瞳孔之上。
那片灰白皮肉凹陷下去,再无起伏。
陈默残躯最后一丝维系着“生”的余烬,在他那缕失控的毁灭威压扫过的瞬间,如同被无形巨指捻灭的烛火,彻底……熄灭了。
右眼眶中,那团幽绿的鬼火失去了侵蚀的目标,如同无主孤魂般茫然地膨胀了一下,随即更加疯狂地搏动起来,墨绿的能量丝线贪婪地勒紧残留的焦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左半身污浊琉璃上的裂痕发出绝望的悲鸣,贯穿胸膛的巨大窟窿内,粘稠的墨绿污秽物质如同得胜的蛆虫,加速蠕动着,试图彻底吞噬这具失去灵魂的躯壳。
脓血依旧从焦黑的创口渗出,但已失去了生命奔流的韵律,只是粘稠地、缓慢地流淌,散发着纯粹的、冰冷的腐朽气息。
孙悟空单膝跪在熔融的浅坑边缘,高大佝偻的身影如同被抽掉了所有支撑的石像。周身紧贴体表的暗金斗焰光晕彻底凝固,不再流动,如同冷却的金属。
额间那道燃烧的暗金竖纹僵直着,中心那点光芒,如同燃尽的烛芯,只剩下一点比灰烬还要黯淡的、近乎虚无的光斑。横抱在臂弯中的熔岩巨棍,沉重得仿佛能压垮星骸,冰冷的金属质感透过臂甲,渗入骨髓,带来刺骨的寒意。
他“看”着那片再无起伏的凹陷。燃烧的瞳孔深处,那焚尽八荒的怒焰熄灭了,冻结的雷霆崩碎了,只剩下无边无际、足以吞噬一切的……虚无。
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比被如来镇压五指山下五百年更加深沉的无力感与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连那无边的悲恸,似乎都在这绝对的死寂面前,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完了!一切都结束了!尽管他拼尽全力,却依然无法守护住那最后一丝微弱的光芒。
这最后的一线希望,竟然也被他自己亲手扼杀!
这个残酷的事实,如同最恶毒的诅咒一般,无情地撕碎了他刚刚燃起的心。
内心充满了绝望和痛苦,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崩塌。
然而,就在这无尽的黑暗即将彻底吞噬他的意识之际,突然间,一阵极其微弱但又蕴含着某种永恒不变韵律的搏动声,毫无征兆地在他凝固的识海深处猛然炸响!
那声音虽然细微得几乎难以察觉,但却如同穿越了亿万载时空的回响,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力量,狠狠地撞击着他的灵魂。这并非源自他自身,而是来自下方那具早已被认定为“死去”的残躯!
混沌斗神燃烧的瞳孔骤然从凝固中挣脱,猛地缩紧!
他“看”到!那片凹陷下去的灰白皮肉……极其极其微弱地……向上……弹动了一下!
紧接着!又是一下!
不再是之前的起伏,而是……一种源自更深层次、更加本质的……搏动!如同被掩埋在无尽尘埃之下、即将彻底熄灭的星核……在某种无法理解的力量牵引下,发出的……最后挣扎!
是……心核?!
这微弱的搏动,如同投入冰海的火种,瞬间点燃了混沌斗神识海中那点即将彻底黯淡的琉璃七彩光斑!
光斑猛地一跳!爆发出最后、也是最决绝的纯净辉光!
来不及思考!没有退路!
孙悟空眼中那虚无的绝望瞬间被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取代!额间僵直的暗金竖纹如同被注入强心剂,猛地燃烧起来!中心那点琉璃七彩光芒不顾一切地璀璨绽放!
“吼——!!!”
一声沙哑破碎、却蕴含着倾尽诸天也无法阻挡意志的咆哮,从斗焰燃烧的喉间炸裂而出!这咆哮不再是单纯的毁灭宣告,而是……一种点燃自身、献祭本源的最后祷言!
轰——!!!
他周身凝固的暗金斗焰光晕轰然爆发!不再刻意收敛!不再小心翼翼!所有的力量,焚天的斗焰,深藏的混沌伟力,连同额间琉璃心核碎片所化的最后佛性,被他以一种玉石俱焚、破釜沉舟的决绝意志,尽数点燃、引爆!
目标——下方那具残躯!目标——那点微弱挣扎的心核搏动!
不再是治愈!不再是维系!
而是……重塑!是……涅盘!是……在毁灭的灰烬中,强行点燃新生的星火!
狂暴的暗金斗焰混合着七彩琉璃佛光,如同失控的灭世洪流,瞬间将陈默的残躯彻底吞噬!
嗤——滋啦啦——!!!
无法形容的刺耳声响瞬间爆发!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刮擦着琉璃!又如同无数世界在瞬间被撕裂、重组!
残躯在毁灭与新生交织的洪流中剧烈震颤、扭曲!
右眼眶中那团疯狂搏动的幽绿鬼火首当其冲!在纯净琉璃佛光与焚灭斗焰的双重冲刷下,发出凄厉到灵魂深处的尖啸!墨绿的能量丝线寸寸断裂、消融!鬼火本身如同投入熔炉的冰块,迅速黯淡、缩小,最终在一声不甘的哀鸣中,“噗”地一声彻底熄灭!只留下一个焦黑、空洞、边缘流淌着熔融琉璃的眼眶!
右半身焦黑碳化的腐烂皮肉,在毁灭洪流中被瞬间剥离、汽化!暴露出的暗红肌肉与灰白骨骼,在琉璃佛光的冲刷下,如同被投入净化熔炉的顽铁,污秽被强行剥离、湮灭,只留下最本质的、闪烁着微弱七彩光泽的琉璃质骨骼轮廓!
焦黑的皮肉被焚尽,新的、如同琉璃般半透明的、流淌着暗金与七彩交织光晕的皮肤组织,在佛光与斗焰的熔炼下,沿着骨骼轮廓艰难地、缓慢地……滋生、蔓延!
左半身覆盖的厚重污浊琉璃,在狂暴力量的冲击下寸寸崩裂、剥离!裂痕深处流淌的腐朽金色物质被瞬间蒸发!那巨大的贯穿窟窿中,疯狂蠕动的墨绿污秽物质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蛞蝓,发出“滋滋”的灼烧声,迅速干瘪、碳化,最终化为飞灰!窟窿边缘的焦黑琉璃被强行熔炼、重塑,新的琉璃质血肉如同流动的熔融宝石,艰难地填补着那个恐怖的空洞!
污浊的琉璃碎片、焦黑的碳化组织、粘稠的脓血……一切污秽与腐朽的载体,在这毁灭与新生交织的终极熔炉中,被强行剥离、分解、湮灭!
而陈默残躯最核心处,那点微弱挣扎的心核搏动,在混沌斗神倾注所有本源力量的疯狂灌注与琉璃佛光的守护下,终于被强行稳固、点燃!
一点微弱却无比纯净的七彩琉璃光焰,在那破碎胸膛的最深处,极其艰难地……稳定下来,开始搏动!
每一次搏动,都牵引着周围被琉璃佛光与斗焰熔炼出的琉璃质新肉,艰难地生长、弥合!每一次搏动,都释放出微弱的、带着佛性清净与斗战坚韧的生命气息!
重塑的过程惨烈而缓慢。如同在毁灭的风暴中,用最脆弱的琉璃重新拼凑一件破碎的瓷器。
孙悟空的身影悬浮在熔炉洪流之上,如同献祭的魔神。他周身燃烧的暗金斗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额间那道燃烧的竖纹变得模糊不清,中心那点光芒更是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
倾注所有本源力量带来的巨大消耗,如同无形的黑洞,疯狂吞噬着他刚刚点燃的混沌心核!熔岩巨棍早已脱手,斜插在远处的焦土中,棍体上的光芒黯淡如同凡铁。
他燃烧的瞳孔死死盯着洪流中心那具正在艰难重塑的躯体,目光中再无怒焰,只有一片近乎枯竭的、燃烧着最后执念的……专注!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洪流终于缓缓平息、消散。
凹坑底部,熔融的琉璃地面依旧散发着灼热的高温。
一具新的躯体,静静地躺在那里。
不再是之前那污秽琉璃与腐烂焦炭拼合的残骸。
而是一具通体呈现出半透明的、如同最纯净琉璃雕琢而成的……人形。
这便是陈默之前“新生”的琉璃混沌体。
然而,这新生的躯体,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脆弱与衰败。
通体黯淡无光。琉璃般的皮肤与肌肉下,流淌的并非鲜活的生命能量,而是一种近乎枯竭的、带着灰败色泽的微弱光晕。体表布满了细密如蛛网的裂痕,纵横交错,深达肌理,如同即将破碎的琉璃器皿,每一次微弱的呼吸起伏,都让这些裂痕发出极其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咔咔”声,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崩解!
胸膛处,那个巨大的贯穿窟窿虽然被琉璃质的新肉填补弥合,但新肉的颜色明显更加灰暗,弥合处形成了一道狰狞扭曲的、如同蜈蚣般的巨大疤痕,疤痕深处,隐约还能看到一丝墨绿的污秽痕迹在极其微弱地蠕动,如同未被根除的毒瘤!
最致命的是他的识海深处。
一颗同样呈现出半透明琉璃色泽、布满了深邃裂痕的心脏虚影,悬浮在意识的中央。这便是琉璃混沌体的核心——琉璃混沌心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