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九念噬心(2 / 2)

孽畜——!!!俺老孙跟你拼了!!!猴子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那声音中蕴含的愤怒与悲痛仿佛要将天地都撕裂。全身仅存的神力毫无保留地灌注进金箍棒!棒身金光再次暴涨,甚至压过了之前最盛之时!他不管不顾,就要冲向那浊浪滔天的河心,哪怕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大圣!不可!玄奘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喊,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焦急与恳求,回来!这声呼喊耗尽了他最后的气力,说完便瘫软在地。

就在孙悟空即将扑入浊浪的瞬间——

哗啦!

深坑边缘的泥浆突然翻涌!一只覆盖着粘稠黑色淤泥、指甲尖锐如钩的枯瘦手臂,猛地从泥浆中探出,那手臂上布满了诡异的鳞片和腐烂的伤口,死死抓住了孙悟空离岸边最近的那只脚踝!

冰冷的、滑腻的触感瞬间传来,就像被一条毒蛇缠住!一股阴寒刺骨、带着浓郁水腥腐臭的邪气,顺着脚踝疯狂向上侵蚀,所过之处肌肉都开始发黑坏死!

孙悟空猝不及防,身形猛然一滞,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所束缚!他暴怒地低下头,那双能看穿一切虚妄的火眼金睛瞬间迸射出刺目的金光,死死锁定了从泥浆中探出的诡异物体,目光中的杀意几乎要化为实质性的锋芒,将周围的空间都割裂开来!

那绝非先前所见的魔蛟!而是一个扭曲变形的人形生物!或者说,那曾经是一个人类!

此刻,它大半个腐烂的身躯仍深陷在黏稠的泥浆之中,仅露出一颗狰狞的头颅和一只枯瘦如柴的手臂,正疯狂地抓向孙悟空的脚踝。

那颗头颅干瘪得如同风干的骷髅,惨白的皮肤因长期浸泡而浮肿溃烂,上面爬满了滑腻的黑色水藻和无数蠕动的灰色小虫,那些虫子在它腐烂的皮肉间钻进钻出!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那双眼睛——原本该是瞳孔的位置只剩下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不断渗出粘稠的黑色液体!

它大张着腐烂的嘴巴,露出参差不齐的黑黄色尖牙,喉咙深处发出的嘶哑声响,就像破旧风箱在艰难运转,声音中充满了积压千年的怨毒与对生者血肉的贪婪渴望!从它身上残存的、已经腐朽成碎片的粗布麻衣可以辨认,这怪物生前很可能是流沙河畔以捕鱼为生的村民!

滚开!孙悟空怒不可遏,脚上骤然绽放出耀眼的金光,就要将这污秽之物彻底震碎!

然而,就在那道蕴含着无上法力的金光即将触及那枯瘦手臂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泥浆中怪物的空洞眼窝深处,突然燃起两点幽绿色的鬼火,在黑暗中诡异地跳动着!与此同时,它身上那些蠕动的灰色小虫仿佛受到某种召唤,瞬间全部钻入它腐烂的皮肉之下!

一股极其诡异、既与流沙河魔蛟同源、却又更加驳杂混乱的腐朽死寂气息,混合着浓郁到令人作呕的水腥味和千年积怨,从它体内轰然爆发,形成肉眼可见的黑色气浪向四周扩散!

嗡!

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声响骤然炸响!

孙悟空脚踝处,那被怪物枯爪死死钳制的地方,皮肤上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出一片细密扭曲、如同腐烂水藻纹路般的灰绿色诡异印记!

这印记仿佛有生命般在他皮肤下蠕动蔓延,一股阴冷滑腻如毒蛇般的麻痹感顺着腿部经脉急速向上侵蚀!

更可怕的是,他体内本就因魔蛟之力侵蚀而尚未完全恢复的神力,在这股诡异邪气的引动下,竟如同沸腾的岩浆般在经脉中横冲直撞,隐隐有失控反噬的迹象!就连手中金箍棒上那几道先前与魔蛟交战留下的灰败凹痕,也骤然亮起一丝微弱的、令人心悸的幽绿色邪光!

什么鬼东西?!孙悟空又惊又怒,火眼金睛中金光暴涨,全力运转体内残存的神力抵抗着那诡异的侵蚀和麻痹之感!

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那深不见底的泥沼坑洞周围,原本平静的黑色泥浆突然如同煮沸般剧烈翻涌起来!浑浊的泥浆中不断冒出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泡,散发出一股令人窒息的腥臭气息!

一只,两只,三只...十只...百只...转眼间就达到了惊人的数量!

密密麻麻、形态各异的水尸,从这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泥浆中挣扎着爬出!它们有的像抓住孙悟空的那只一样干瘪枯槁如同风干的腊肉,有的则肿胀如球,青黑色的皮肤上布满溃烂的脓包,不断流淌着腥臭的黄色脓液;有的缺胳膊少腿拖着腐烂的残肢,有的只剩半个腐烂的头颅,脑浆都暴露在外...

这些可怖的水尸唯一的共同点是,它们空洞腐烂的眼窝里都燃烧着幽绿色的鬼火,干枯的身躯上都爬满了蠕动的灰色怪虫,散发着浓烈的腐朽、怨毒和令人作呕的水腥气息!

它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食人鱼群,完全无视了重伤倒地的玄奘和陈抟等人,所有腐烂的眼窝,都死死锁定了被暂时缠住的孙悟空,干瘪的喉咙里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吼,手脚并用地朝着他疯狂扑来!

大圣小心!陈抟道长强提一口真气,手中拂尘勉强挥出一道微弱的罡风,将几只扑得最近的水尸扫开,但他自己也因此牵动内伤,再次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玄奘法师挣扎着想要诵念金刚经,却因伤势过重,体内佛力难以凝聚,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如同黑色潮水般涌来的恐怖水尸群,将孙悟空那伟岸的身影瞬间淹没!

吼——!!!孙悟空暴怒的咆哮从水尸群中传出,耀眼的金光不断爆闪,将扑上来的水尸不断炸飞、撕碎!腥臭的腐肉和粘稠的黑色液体如同暴雨般四处飞溅!

然而,那些水尸仿佛无穷无尽,更可怕的是,每一次攻击接触,都有一股阴冷滑腻的侵蚀之力如同毒蛇般试图钻入孙悟空体内,引动他尚未完全祛除的魔蛟之伤!金箍棒上那几道灰败凹痕的光芒也越发明显,每一次挥动都隐隐传来令人不安的滞涩感!

猴子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苦战!耀眼的金光被层层叠叠、悍不畏死的腐朽水尸疯狂压缩!那滑腻的侵蚀之力如同附骨之疽,不断消耗着他的神力,迟滞着他的动作!他每一次怒吼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与力竭!就连那根曾经所向披靡的金箍棒,此刻挥舞起来也显得格外沉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

阿弥陀佛...

一声低沉、平和、却仿佛蕴含着某种洞穿虚妄力量的佛号,突然在混乱的战场边缘响起。

这声音不大,却奇异地穿透了水尸的嘶吼、浪涛的轰鸣和孙悟空的咆哮,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更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躁动的力量,如同暮鼓晨钟般涤荡着在场所有人的心灵。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直昏迷在泥沼边缘的陈默,不知何时竟已自行盘膝坐起!他依旧双目紧闭,但眉宇间那点混沌光晕,却散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润、平和、包容万象的玄奥清辉。

那清辉如同潺潺溪水般流淌,将他周身笼罩,在污浊的战场上开辟出一方净土。他双手自然地结印于膝上,姿态如同古寺中入定的老僧,与这血腥污浊的战场形成鲜明对比,却又奇异地融为一体。

随着那声佛号,陈默缓缓抬起了右手。他的动作舒缓、自然,不带丝毫烟火气,仿佛只是要拂去衣襟上的一粒尘埃,又似要抚平世间一切苦难。那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从容与慈悲,让人不由自主地屏息凝神。

嗡!

他指尖轻点虚空。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炫目的神光,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玄妙道韵在流转。

一点极其微弱的、混沌色的涟漪,以他的指尖为中心,悄无声息地荡漾开来,如同春风拂过湖面,又似月光洒落人间。那涟漪看似微弱,却蕴含着不可思议的力量。

涟漪所过之处,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空间也为之凝滞。

那些疯狂扑向孙悟空、面目狰狞、散发着浓烈怨毒与腐朽气息的水尸,动作骤然变得无比迟滞!

它们空洞眼窝中燃烧的幽绿鬼火,如同被投入了冰水,剧烈地摇曳、闪烁,明灭不定,仿佛在经历着某种灵魂层面的挣扎!它们身上蠕动的灰色怪虫,如同遇到了天敌,发出细微的、惊恐的嘶鸣,疯狂地想要钻回宿主体内深处,却发现自己也被那神秘力量所禁锢!

更诡异的是,那点混沌涟漪并非只作用于水尸。深坑边缘,重伤昏迷的沙僧,胸口塌陷处那不断流失生机的伤口,在涟漪拂过的瞬间,流逝的速度竟微不可察地减缓了一丝,就像是被施以了某种神奇的疗愈之力!

玄奘法师体内翻腾的气血,陈抟道长背后撕裂的剧痛,甚至孙悟空体内被引动、隐隐反噬的魔蛟侵蚀之力,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抚过,出现了一刹那的...凝滞与缓和!这力量不分敌我,却又恰到好处,仿佛在诉说着某种超越生死的至理。

这绝非真正的治愈,而更像是一种...对肆虐的混乱与恶意的强行与人为!一种源自混沌本源深处的、超越凡人理解的、更高维度的之力!这股力量如同在沸腾的油锅中滴入一滴冰水,虽然无法彻底平息沸腾,却能在刹那间制造出宝贵的凝滞!

整个战场在这一刻出现了极其短暂却又至关重要的凝滞!时间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拉扯着,那些狰狞的水尸动作变得迟缓,它们眼中跳动的鬼火也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不定。

机会!孙悟空何等机敏!虽然完全无法理解陈默身上突然发生的异变,但这转瞬即逝的迟滞对他而言就是天赐的良机!他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狂吼,体内被压制已久的神力再无保留地全面爆发!每一根毛发都闪耀着金色的光芒,每一寸肌肉都迸发出毁天灭地的力量!

给俺老孙——开!!!

轰隆隆!!!

狂暴至极的金色气浪以孙悟空为中心轰然炸裂!就像是在污浊不堪的泥潭深处引爆了一轮炽烈的太阳!

那些动作迟滞、鬼火摇曳的腐臭水尸,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雪,瞬间被这至阳至刚的狂暴神力蒸发、汽化!连带着它们身上寄生的灰色怪虫,都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啸,在刺目的金光中化为缕缕恶臭的青烟!

原本密不透风的包围圈被硬生生炸开一个巨大的缺口!粘稠腥臭的黑色液体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在泥泞的地面上腐蚀出无数冒着青烟的小坑!

孙悟空浑身浴血(有他自己伤口渗出的,更多的是水尸爆裂时溅射的腐臭液体),剧烈地喘息着,从蒸腾的腥臭雾气中一步踏出!

他火眼金睛死死盯着盘坐于清辉中的陈默,眼中既有劫后余生的惊悸,又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那目光仿佛在质问:这个看似普通的凡人,为何能施展出如此超越常理的力量?

然而,陈默在点出那一点蕴含着混沌本源的涟漪后,眉心的神秘光晕迅速黯淡下去,身体微微一晃,如同断线的木偶般再次软倒在地,重新陷入了深沉的昏迷。仿佛刚才那惊世骇俗的一幕,已经耗尽了他体内最后一丝维系清醒的力量,将他重新推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短暂的死寂再次降临这片饱受蹂躏的河岸。只有流沙河浑浊的浪涛,依旧不知疲倦地拍打着伤痕累累的河岸,发出沉闷的呜咽,仿佛在诉说着某种不祥的预言。

深坑中浑浊的泥水,倒映着支离破碎的天空,也倒映着岸边这群伤痕累累、几乎油尽灯枯的身影——他们就像是被命运玩弄的棋子,在更大的阴谋中苦苦挣扎。

玄奘法师艰难地爬行到沙僧身边,颤抖着双手将他满是泥浆和血污的头颅轻轻抱起。和尚纤细的手指颤抖地探向沙僧的鼻息,又小心翼翼地按在他塌陷的胸口,感受着那微弱到几乎断绝的心跳。泪水终于抑制不住地,从玄奘的眼角滚落,混合着脸上的泥浆和血污,沉重地砸落在沙僧冰冷的脸颊上。

悟净...这一声悲怆到极致的呼唤,如同受伤孤雁的哀鸣,在呜咽的河风中飘散开去,带着无尽的哀伤与绝望。

陈抟道长虚弱地靠在泥泞中,艰难地扭头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后背,又转头望向昏迷不醒的陈默和敖烈,再看向悲恸欲绝的玄奘和生死未卜的沙僧,最后将目光投向拄着金箍棒、喘息如牛、眼神中第一次流露出深深疲惫与茫然的孙悟空...一股刺骨的绝望,如同流沙河浑浊的河水,瞬间淹没了这位见惯沧桑的老道。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流沙河...水厄之劫...

这一切恐怖与绝望...

恐怕...仅仅只是个开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