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主控台前,屏幕上的压力感应器信号稳定。苏瑶从外面回来,手里抱着冷藏箱,脚步没停,直接往实验室走。
她推开门,把箱子放在操作台上。我正检查设备日志,听见动静抬头看她。
“样本拿回来了。”她说,“新井周围的净化植物,根部和叶片都取了。”
我站起来走到她旁边。那株植物现在种在隔离舱里,叶子边缘泛着浅绿光泽,和其他植物不一样。
“林越说要查每一个细节。”她打开冷藏箱,拿出几支试管,“这次他们想毁水,下次可能换别的办法。我们得知道这植物到底能做什么。”
我点头。上一次花粉危机刚过,赵强的人又在打水源的主意。光防住一次没用,得掌握主动。
她开始准备提取工具。酒精、离心管、移液枪,一样样摆出来。测序仪放在角落,通着电源,但一直没启动。
“这机器好久没用了。”我说。
“我知道。”她拧开一瓶试剂,“说明书还在,你按步骤来就行。先让它自检。”
我走过去按下开机键。屏幕亮起,红灯闪了两下,跳出一行提示:温度未达标。
“地下室太冷。”我摸了下外壳,“预热要多久?”
“至少四十分钟。”她说,“发电机供电要稳,别中途断电。”
我转身去接稳压线。柴油发电机在隔壁房间,我拉出备用线路,插进接口。指示灯变绿,电流稳定。
回到实验室,她已经处理好第一轮样本。液体分层清晰,底部有白色絮状物。
“DNA粗提出来了。”她递给我一支新管子,“接下来靠你。”
我把样本装进测序仪。程序加载很慢,进度条卡在百分之十五不动。我拆开侧面盖板,找到主板接口,发现有灰。
找来刷子清理,再涂上导电膏。重启后,进度条重新走动。
“成了?”她问。
“暂时没问题。”我看屏幕,“但运行时间估计要六小时以上。”
“够了。”她坐到记录本前,“时间我们有,关键是结果要准。”
我们定下轮班。她先守前四小时,我接着上。中间她泡了两杯速溶咖啡,没人说话,只听机器运转声。
第三小时,警报响了一次。温度波动,差0.5度触发上限。我立刻调高保温层功率,加了层毛毯裹住机身。
警报解除。她看了眼数据曲线,没起身。
“继续。”她说。
六小时后,图谱生成。屏幕上出现一长串序列,中间一段标红。
“这里不一样。”她放大区域,“比对标准植物基因库,这段没有匹配项。”
我调出功能分析模块。系统提示:该片段与抗酸性状高度相关。
“抗酸?”我念出来。
“对。”她指着波形图,“不仅耐酸,还能分解酸性物质。这不是普通变异,是稳定遗传的特性。”
我盯着那段红色序列。如果这能力能复制,就不怕他们再污染水源。
“能转移吗?”我问。
“可以试试。”她说,“找其他植物杂交,把这段基因带进去。”
“哪种合适?”
她思考几秒。“要活下来,就得适应现在环境。耐寒、抗冻、生长快。种子库里有没有这类?”
我打开库存列表。翻到植物样本区,五种耐寒种在列。羽叶荠排第三,备注:零下三十度可存活,生命周期短,易授粉。
“这个行。”我说。
“就它。”她合上本子,“明天开始准备。”
我们没等明天。当晚就把工作推进下去。
她从隔离舱取出母株。花还没谢,柱头湿润,正处于最佳授粉期。只剩十二小时窗口。
我拆了报废显微镜的调焦臂,接上细铜丝和羊毫,做成一支微型笔。尖端能沾花粉,又不会伤组织。
她戴上护目镜,接过笔,先在原株花蕊上轻扫,再移到羽叶荠柱头涂抹。
“双重复合。”她说,“提高融合概率。”
第一次成功。五朵花完成授粉。她标记编号,放进培养舱。
温控又出问题。恒温箱读数跳动,一会儿高一会儿低。地下室温度不均,影响胚胎发育。
“不能放这里。”我说。
“搬去最里面。”她指地下室尽头,“那边墙厚,温度变化小。”
我们一起抬过去。包上保温棉,再连上独立电源。我把监测探头插进土里,实时传数据到平板。
她建立电子日志。拍照、记时间、录参数。每一步都存档。
“以后每天都这样。”她说,“不能漏。”
我调试自动喷雾。设定每三小时一次,保持湿度。程序跑通后,测试一次,喷头出雾均匀。
“行了。”我说。
她站在培养舱前看了一会儿。灯光照着她的脸,眼睛很亮。
“以前在医院,做实验是为了职称。”她低声说,“现在不一样。一个数据错了,可能所有人都活不成。”
我没接话。我知道她在想什么。林越咳嗽那一幕我也看见了。他撑得太久,谁都不愿倒下。
但她不能停下。我们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