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哭藤……巫蛊……致幻……贾瑄将这些词与归墟碎片的精神污染、宫中内侍的癔症、王朝奉的疯癫联系起来,一条模糊却危险的脉络逐渐清晰。
有人在利用或模仿归墟之物的特性?还是说,归墟的力量,本就与某些流传已久的、源自蛮荒之地的邪恶方术有共通之处?那海外势力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水月庵,加派人手,日夜监视,但不要打草惊蛇。重点查庵内近日消耗的物资、陌生面孔、以及有无特殊气味或声响传出。”贾瑄下令,“那道士的草,还有阿二感应到的异香,以及陈五你从卷宗里查到的‘安神香’记载,一并交给擅长辨识百草和香料的供奉,看看有无关联。另外,查一查京城近期有无异常的药材、香料采购,尤其是来自南方或海外的。”
“是!”陈五、何五领命。
就在这时,一名值守的千户匆匆而入,低声道:“大人,宫里的曹公公来了,在前厅等候,说是有陛下口谕。”
贾瑄心中一凛,立刻整理衣冠,快步走向前厅。
曹安独自一人站在那里,背对着门,看着厅中悬挂的一幅猛虎下山图。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但眼底深处似乎藏着一丝极深的忧虑。
“贾大人,陛下口谕。”曹安没有客套,直接说道,“宣贾瑄即刻入宫觐见,并……带上那名海难幸存者,周安。陛下要在‘玄’字密库外,亲眼一观。”
贾瑄呼吸一滞。皇帝终究还是做出了决定!而且如此急迫,竟是要连夜进行!
“曹公公,陛下他……”
曹安微微抬手,止住贾瑄的问话,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人能听清:“贾大人,什么都别问。陛下心意已决。张天师已在宫中准备,密库那边……情形有些不好,又有一名内侍出现了轻微症状。陛下说,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让你速去准备,子时前,务必带人入宫。记住,从西华门进,有人接应。此事……绝密。”
说完,曹安不再多言,对贾瑄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渐浓的夜色中。
贾瑄站在原地,只觉得一股沉重的压力如山般压下。皇帝终于要动用阿二这步险棋了,而且是在密库情况持续恶化、宫内外暗流汹涌的当下。此去,是破局之始,还是深渊之陷?
他没有时间犹豫,立刻返回内堂,对陈五、何五快速交代几句稳住司内事务、继续追查水月庵等线索,然后便疾步走向赵武师的小院。
路上,他心中念头飞转:皇帝为何突然如此急迫?仅仅是又一名内侍出现症状?还是有别的、曹安未曾明言的原因?子时……夜深人静,阴气最盛之时,选择这个时辰测试,是巧合,还是张天师测算的结果?
推开赵武师的院门,贾瑄看到阿二正有些不安地站在院中,赵武师已在一旁等候,显然也接到了消息。
“公子……”阿二声音有些发干。
贾瑄看着他年轻而紧张的面容,心中掠过一丝复杂,但很快被决断取代。他拍了拍阿二的肩膀,语气沉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阿二,陛下要见你。或许,要用到你的能力,去处理一件极其危险、关乎宫闱安危的大事。你害怕吗?”
阿二身体微微发抖,但迎着贾瑄的目光,他咬了咬牙,重重点头:“阿二……不怕。公子和赵师父教我的,就是要在关键时派上用场。只是……我担心自己控制不住……”
“有赵师父在,有我在,还有张天师布置的法阵。”贾瑄道,“你只需记住三点:第一,无论看到、听到、感觉到什么,紧守灵台一点清明,默诵赵师父教的清心咒。第二,除非陛下或我明确下令,绝不可主动接触或试图控制任何东西,只做感应和观察。第三,若有任何不适或失控感,立刻出声,或做出约定手势,我们会立刻中断一切。”
阿二深吸一口气,将这三条牢牢记在心里:“阿二记住了。”
“好。”贾瑄看向赵武师,“赵师傅,我们走。一切按最谨慎的方案准备。”
夜色如墨,笼罩着巍峨的皇城。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朴素马车,载着贾瑄、赵武师和阿二,悄无声息地驶入西华门。厚重的宫门在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外间的一切。宫道两旁的石灯笼发出昏黄的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如同在深宫中潜行的幽魂。
越靠近“玄”字密库所在的区域,空气似乎越发凝滞阴冷。偶尔遇到的巡夜侍卫和太监,都低着头匆匆而过,不敢多看一眼。一种无形的压抑感,沉甸甸地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
贾瑄知道,今夜,无论结果如何,都将是一个重要的转折点。阿二这把钥匙,即将插入那扇通往未知与危险的大门。而门后的景象,或许将决定许多人的命运,乃至这座帝国中枢的安危。
他握了握袖中冰凉的刀柄,眼神在黑暗中锐利如星。无论前方是深渊还是出路,他已没有退路,唯有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