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应该还在。”陈五沉吟,“但他们不肯交出来,要么是知道那东西危险,怕惹祸上身;要么……是有人不让他们交出来。”
“那个突然出现的‘学徒’?”何五反应很快。
“八成是。身手极快,能瞒过你我感知潜入库房,不是寻常角色。”陈五眼神冷了下来,“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顺利拿到东西,或者……想让我们在这里,和那东西发生点什么‘意外’。”
他们没想到的是,此刻的福缘当铺后巷,已悄然聚集了七八个看似闲汉、眼神却异常机警彪悍的人。这些人分散在巷口、墙角、甚至对面屋顶,隐隐将当铺几个出口都纳入监视范围。为首的,正是吴先生手下一名得力干将,姓孙,江湖人称“鬼手孙”,精于暗器与潜行。方才库房中那惊鸿一现的“学徒”,正是他。
“头儿,靖安司的人进茶楼了,没走远。”一个扮作卖梨小贩的手下凑过来低声道。
鬼手孙嘴角扯出一丝冷笑:“果然不死心。按吴先生吩咐,等。等他们再有所动作,或者……等那铺子里,自己闹出点‘热闹’来。东西已经加了‘料’,时辰差不多该发作了。通知我们安排好的那几个‘苦主’,准备好,听我信号。”
“是。”
茶楼上,陈五与何五也在低声商议。
“硬闯不妥,容易落人口实。但东西必须确认。”陈五道,“我盯着前面,你绕去后巷看看,小心隐蔽,摸清库房位置和进出路径。若有异常,立刻发信号。”
何五点头,不动声色地起身下楼。
就在何五刚离开茶楼,混入街边人流,朝当铺后巷迂回时——
“哐当!哗啦——!”
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叫,混杂着瓷器碎裂的巨响,猛然从福缘当铺内传出!
紧接着,是钱掌柜变了调的惊呼:“王先生!王先生你怎么了?!快按住他!”
街面上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住,纷纷驻足张望。对面茶楼里的陈五脸色一变,霍然起身。
只见当铺门口,那高高的柜台后,王朝奉如同疯魔了一般,双手死死掐着自己的脖子,面孔涨得紫红,眼睛暴凸,布满血丝,嘴里发出“嗬嗬”的怪响,身体剧烈地扭动挣扎,将柜台上的笔墨纸砚、算盘印台扫落一地。钱掌柜和两个伙计试图上前按住他,却被他爆发出难以置信的蛮力甩开。
“邪祟!邪祟上身了!”有路人惊恐地叫喊起来。
“快看他的眼睛!”又有人尖叫。
王朝奉暴凸的眼球里,竟隐约泛起一丝极淡的、令人心悸的墨绿色幽光!虽然一闪即逝,却被不少眼尖的人捕捉到。
场面瞬间混乱!人群惊呼着后退,却又忍不住好奇地围拢,指指点点,当铺门口迅速被围得水泄不通。
茶楼上的陈五心道不好,这分明是那归墟碎片的精神侵蚀骤然爆发的症状!而且发作得如此猛烈、如此公开!他立刻就想冲下去,但脚步刚动,又硬生生止住——此刻众目睽睽,他若以靖安司身份强行介入,后续如何解释?况且,这发作时机如此巧合,简直像是……有人算准了!
他目光锐利地扫视混乱的人群和四周建筑,果然发现几个形迹可疑之人,正混在人群中,有意无意地煽动恐慌,并将众人视线引向王朝奉那“诡异”的眼珠和当铺本身。
“妖物!这当铺里有妖物!”
“怪不得这几天路过都觉得寒气森森!”
“刚才是不是还有两个人进去过?是不是他们带了不干净的东西?”
议论声四起,谣言迅速发酵。
后巷,刚摸到位置的何五也听到了前堂的骚动和尖叫,心中一沉。他知道计划可能出了大变故,或者是落入了别人的圈套。他正要设法潜入查看,斜刺里突然传来一声暴喝:
“好你个贼子!鬼鬼祟祟在此做甚?!”
几个手持棍棒的“热心街坊”不知从何处冒出,一脸“正义凛然”地堵住了他的去路,目光却暗自交流,分明是早有准备。
何五暗道不妙,知道对方这是要把他也拖下水,制造冲突,让场面更乱。他一边暗自戒备,一边飞快思索脱身与报信之策。
前门被围观人群和疑似煽动者堵住,后巷有埋伏,当铺内情况不明且明显是陷阱……陈五与何五瞬间陷入了被动。
而他们更不知道的是,就在福缘当铺斜对面另一条街的茶馆二楼雅间,窗户开着一条细缝。高廉的心腹师爷,正透过缝隙,冷冷地注视着当铺门口的混乱,嘴角噙着一丝满意的笑容。他手中把玩着一枚铜钱,低声对身旁人道:“去,把这里‘闹妖怪’、‘靖安司的人与此有关’的消息,赶紧散出去,尤其是……要让都察院和几位清流御史的家人‘恰好’听到。再让人去西苑那边留意着,看看那位‘周安’周缉事,会不会‘恰巧’听闻同僚出事,着急赶来‘看看’。”
“是!”
师爷望着楼下越聚越多的人群,以及人群中那几个卖力表演的“苦主”和“目击者”,眼神阴冷。
火,已经点起来了。而且烧向的,绝不仅仅是这小小的当铺。接下来,就看贾瑄和他的“宝贝”,如何应对这扑面而来的“妖邪”之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