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武师的行动迅捷如风,静默如夜。未等那钱探员凭借其溜门撬锁的“手艺”接近指挥舱的外围警戒圈,也未等那孙舵手利用其老资格试图引开巡逻哨兵的注意力,两人便在各自行动的途中,被如同鬼魅般出现的赵武师及其信任的两名靖安司好手,悄无声息地制伏,口中塞入麻核,拖入了底舱一间闲置的储物室。
整个过程几乎没有惊动任何人,除了紧绷着神经守在第二道廊口的阿二,以及始终在指挥舱内凭栏望海、看似平静实则洞悉一切的贾瑄。
狭小的储物室内,油灯如豆。孙、钱二人被捆得结结实实,跪在地上,面如死灰。赵武师抱臂立于门前,阴影笼罩着他大半张脸,只有那双眼睛,在昏黄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贾瑄坐在唯一一张破旧的木箱上,神情看不出喜怒,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
“说吧。”贾瑄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之力,压得两人几乎喘不过气,“谁指使的?还是仅仅因为怕死?”
钱探员浑身筛糠般抖动,涕泪横流,磕磕巴巴地求饶:“大人……大人饶命!小的……小的一时鬼迷心窍……实在是……实在是被那些怪物吓破了胆……以为……以为扔了那邪门的石板就能……就能活命啊大人!”他语无伦次,将之前对孙舵手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只是更加惶恐狼狈。
贾瑄的目光转向孙舵手。
孙舵手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但眼神深处除了恐惧,似乎还有一丝别的、更复杂的东西。他沉默着,没有像钱探员那样立刻求饶。
“孙老三,”贾瑄叫出了他在水师中的诨号,“你在海上漂了二十年,大风大浪见过无数,海盗倭寇也杀过不少。区区几条怪蛇,几艘敌船,就能让你这老海狼生出背主弃义、动摇军心之念?我不信。”
孙舵手身体猛地一颤,抬起头,迎上贾瑄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喉结滚动了几下,最终嘶哑地开口:“大人……明鉴。小的……小的并非全然怕死。只是……只是那石板……它……它不祥啊!”
他眼中流露出一种深切的恐惧,不同于钱探员那种对死亡的畏惧,更像是一种对未知邪异的本能战栗。
“小的……小的祖上几代都在东南沿海跑船,听过不少老辈人传下的禁忌……关于归墟,关于海里的‘龙王爷’……不,不是龙王爷,是更邪门的东西!说它们沉睡在归墟之眼,靠血食和魂魄滋养,一旦被不该惊动的人惊动,或者拿走了不该拿的东西,就会引来滔天大祸,船毁人亡都是轻的!那石板……那上面的花纹,和老人说的、某些沉船遗物上刻的诅咒之纹,太像了!大人!我们这是在触怒海神啊!继续带着它,我们所有人都得死!”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绝望的vi(确信)。这是一种源于民间最底层、最朴素的,对海洋未知力量的敬畏与恐惧。
贾瑄沉默地听着,没有立刻驳斥。他理解这种根植于血脉的恐惧,在很多老水手心中,大海本身就是神秘而危险的,存在着诸多不可触碰的禁忌。
“所以,你就相信,扔掉石板,就能平息所谓的‘海神’之怒?”贾瑄缓缓问道。
“至少……至少有一线生机!”孙舵手激动道,“总比带着它,注定要葬身归墟强!”
“注定?”贾瑄站起身,走到孙舵手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锐利如刀,“谁定的注定?是那些装神弄鬼、企图利用这所谓‘禁忌’达成不可告人目的的逆贼,还是你心中自己吓唬自己的鬼?”
他声音陡然转厉:“若这石板真是什么海神信物,为何那些逆贼要千方百计来抢夺?若扔掉它就能平安,为何我们离岛之时,那些巨蛇反而助我们退敌?孙老三,你跑船二十年,难道不明白一个道理——海上求生,从来不是靠向风浪祈求,而是要靠手中的舵,身上的胆,和身边同生共死的兄弟!”
贾瑄的话如同惊雷,炸响在孙舵手耳边,也回荡在小小的储物室内。钱探员已经瘫软在地,而孙舵手则呆住了,眼神中的恐惧被茫然和一丝动摇所取代。
“你们畏惧的,不是石板,而是未知,是敌人散布的恐惧!”贾瑄环视两人,最终目光落在虚空,仿佛穿透了船板,望向了那无尽的深海,“但这世上,有些仗,明知必死也要打!因为不打,死的就不止是我们,还有我们身后的万家灯火!这石板是钥匙,是揭开阴谋、阻止灾祸的关键!它再邪门,能邪得过那些视人命如草芥、妄图颠覆乾坤的乱臣贼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