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的毒雾并未因允诺的强力弹压而消散，反而如同潮湿阴处的霉菌，在看不见的地方愈发滋长。
辰渊院虽被守得固若金汤，但那种无形的压抑和无处不在的窥探目光，却丝丝缕缕地渗透进来。
杨雪霁尽量深居简出，除了每日雷打不动地去给宇文老夫人请安，便几乎不再踏出辰渊院半步。
即便是在老夫人处，她也明显感觉到那份往日还算融洽的氛围变得有些微妙和疏离。
老夫人虽未直言什么，但眼神中的复杂和偶尔的叹息，却比直接的责难更让人心头发沉。
允诺每日都会向她简要禀报外面的情况，虽极力淡化事情的严重性，只说是“些微闲言碎语，已处置妥当”。
但杨雪霁从他日益冷峻的眼神和辰渊院外明显增加的暗哨便能感知到，风波并未平息。
这种被无形囚禁和恶意环绕的日子过了三四天，终于，一道来自丞相府最高主人的传唤，打破了辰渊院刻意维持的平静。
来的是宇文化及身边的一位老管家，态度恭敬却透着疏离：“侧夫人，丞相请您至书房一叙。”
该来的，终究来了。
杨雪霁心中猛地一紧，指尖微微发凉。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对樱时递来的一个安抚的眼神微微颔首，整理了一下略显素净的衣裙，便随着老管家出了门。
通往书房的回廊似乎比往日更长，也更安静。
沿途遇上的下人无不低头垂目，快步避让，但那瞬间的静默和眼角余光中难以掩饰的打量，却比喧嚣更令人难堪。
丞相书房，气氛凝重。
宇文化及端坐在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面色沉肃，不怒自威。
他并未在处理公文，只是手中把玩着一件玉貔貅镇纸，眼神锐利如鹰，打量着从门口缓步走进来的女子。
杨雪霁今日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襦裙，外罩浅青色半臂，发髻简单绾起，只簪了一根素银簪子，通身上下并无过多装饰，却越发衬得她气质清雅，容颜净丽。
她步履平稳，走到书房中央，敛衽行礼，声音清晰而不失恭敬：“儿媳杨雪霁，拜见父亲大人。”
她心中始终无法释怀，前世是宇文化及谋夺皇位，杀害了杨广。
但她心里已经认定，这件事情和宇文成都没有关系，她毕竟是宇文成都的侧夫人，表面上的礼数还是要维持。
宇文化及并未立刻让她起身，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仿佛在审视一件物品的价值与瑕疵。
书房内静得可怕，只有那玉貔貅镇纸在他指尖转动时发出的细微摩擦声。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久居上位的压迫感：“起来吧。”
“谢父亲。”杨雪霁直起身，垂眸静立，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审视的目光落在自己头顶。
“近来府中府外，颇有些关于你的传闻，”宇文化及开门见山，语气平淡，却字字如锤，“闹得沸沸扬扬，很是不堪入耳。你可知晓？”
杨雪霁心口一涩，指甲悄然掐入掌心，强迫自己保持镇定：“回父亲的话，儿媳略有耳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