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行刺案,那个原本可以借题发挥、将矛头直指东宫、给予太子杨勇致命一击的绝佳机会,却被宇文成都以石磐个人“前朝余孽”的身份干净利落地处置了。
没有攀咬,没有深挖,没有掀起更大的波澜。
那个足以扳倒太子的契机,就在自己眼前,眼睁睁被宇文成都冰冷冷地揭了过去。
这种沉默的放弃,对渴望尽快结束这场储位之争的杨广而言,无异于一种迟疑或……保留?
此刻,茶香萦绕,四下无杂人,又有宇文成都如此明确的表态在前,杨广心中那份疑虑再也无法按捺。
他笑容依旧温雅,眼神却锐利如锥,直视着宇文成都,声音放得更低,如同朋友间推心置腹的低语,却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重——
“成都心之所向,本王……铭感五内。”
他先郑重表达感谢,铺垫感情,然后话锋陡然切入最敏感也是最脆弱的核心地带。
“然……”杨广微微倾身,语气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和几乎不加掩饰的困惑,清晰地问道:“此次行刺一案,证据并非全无指向东宫的模糊之处……”
他故意在此停顿,目光死死锁住宇文成都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以成都之明察秋毫、果决行事,若当时顺势为之,必能一锤定音!为何……却选择了平息事端的法子?”
潜台词赤裸裸地浮出水面——
既然支持我,为何不帮我铲除太子?为什么放弃那个绝佳的机会?你是否……有所保留?你的支持,是否不够彻底?
萧妃屏住了呼吸。
杨雪霁的心跳骤然加速。
她看到宇文成都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关节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旋即恢复如常,但那份细微的力道变化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杨广的疑问,也是她的困惑。
宇文成都当时的选择,究竟为何?
宇文成都的目光并未避开杨广的逼视。
他仿佛早已预料到有此一问,甚至等待已久。
那双如同无底寒潭般的眼眸里,没有丝毫动摇或不安。
片刻沉寂后,他开口,声音不高,甚至比之前更低沉,却像沉铁砸落冰面,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然和不容置疑的原则性——
“殿下。”
他用这个称呼拉开距离,意味着接下来的话是以臣子对主君的姿态而非单纯朋友。
“成都所言支持殿下,非因私谊,非为拥立之功。”
他将自己的立场拔高到超越个人关系的层面,更显郑重。
“唯因殿下之能,当承大统,此乃为社稷计,为万民计!”
再次强调他支持的根基是国家利益与黎民福祉。
话锋一转,他锐气陡然升腾,目光如寒星乍亮——
“然!”
这个“然”字,如同重鼓敲响。
“成大位者,当持堂堂之阵,守正出奇。以煌煌之德服人,以昭昭之功立威,此为长治久安之道!”
他的声音带着千军辟易般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斩钉截铁:“行刺案中,证据若确凿指向东宫,成都绝不姑息!但当日所查获之线索……”
他微微停顿,眼神锐利如刀锋,扫过杨广微微变色的脸,一字一句清晰地切割而出:“……其指向晦涩不明,若强行攀扯,乃非出于公心,而是构陷!”
“构陷”二字,如同惊雷。
“成都手中之刀,只为大隋江山斩叛逆、除奸佞!绝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