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平静之下,是风雨欲来的铅云压城。
他眼中没有了酒宴上被强压的震怒,此刻只剩下深不可测的阴鸷和一片化不开的沉郁冰寒。
他踱步入内,身形略显沉重,目光如同探照灯,精准而冰冷地落在书案后那片浓重的阴影里。
他没有立刻发作,而是在允执不知何时悄然点亮的烛光中,缓缓踱步到书案前两步开外站定。
室内只剩下烛心燃烧的细微噼啪声和他沉稳却带刺的呼吸。
“成都。”宇文化及开口了,声音低沉平缓,却像冰面下的激流,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分量和毫不掩饰的质问——
“成龙的伤势,府医看过了。骨头没断,脏腑也没震伤,但十天半月怕是下不了床。”
他顿了顿,那双老谋深算的眼睛如同淬毒的钩子,透过摇曳的烛光,试图刺穿书案后那片阴影的屏障,捕捉儿子脸上的任何一丝波动。
他的语气更沉,更冷,直指核心:“他的狂悖粗鲁,是该教训。但比起他这点上不得台面的混账,为父更想知道——你今晚在晋王府,那一‘失手’,到底是何意?!”
他刻意加重了“失手”二字,舌尖咀嚼着其中的讽刺。
“为父苦心孤诣,费尽周折寻来的奇物,是助晋王殿下成就宏图伟业的关键!你倒好,一杯酒,一句话,‘污损’?呵……”
宇文化及发出一声低沉的、没有丝毫温度的冷笑,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同实质的冰棱——
“你难道以为晋王殿下是那等昏聩庸碌、可以轻易糊弄过去的人?还是你觉得,为父和晋王的棋局,是你一时冲动就能打乱的?”
“是,为父先前是隐瞒于你,一边让你寻,一边又安排了别人。可是那‘九转聚元丹’是何等难寻,你不是不知道!献此物与殿下,正逢其时!你却……”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在极力控制汹涌的情绪,但那双眼睛里的阴鸷风暴已足以吞噬一切——
“成都,你告诉为父,你那一壶酒,是打给谁看的?是打给殿下看你的刚愎?还是打给为父看你的……翅膀硬了?”
阴影中,宇文成都的身影终于动了动。
他没有起身,也没有被父亲这山雨欲来的气势所慑。
只是缓缓抬起了头,从那片浓重的黑暗里显露出来。
烛光跳跃,映照着他冷峻如石刻般的面容。
没有任何波澜,眼神幽深如同古井寒潭,迎着父亲那几乎凝成实质的质问目光,平静得近乎冷漠。
他没有立刻回答父亲关于“失手”的质问,反而在父亲话音落下后,沉寂了数息。
这短暂的沉默,如同无形的重锤压在宇文化及心头。
终于,他开口,声音低沉、稳定,没有丝毫起伏,如同在陈述军务:“父亲深夜前来,便是为询问那点‘意外’?”
他略略停顿,目光转向摇曳的烛火,似乎在斟酌词句,随即语锋一转,带着一种沉静但不可撼动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