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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侄何须这般?更不必效仿古人负荆请罪。
当今天下动荡,战事紧迫。
你与公瑾应速返江东,将盟约文书呈交令尊。
如此青徐与江东方能展开商贸,互通资源。
日后若有要事商议,派人传信便是。
这便是老练政客的话术。
在这场盟会上,曹操表现得滴水不漏,周瑜和孙策完全挑不出任何毛病。
至于馈赠粮草一事?
这并非陈渡之计。
纯粹是他临时起意。
青徐粮草堆积如山,仓储已达千万石有余,部分潮湿仓库甚至出现霉变。
粮草乃立国之本。
卖给袁绍等同资助敌人,决不可行。
减税可行吗?
三十税一已是最低限度。
何况也不能无休止发放赈济。
古语云:施恩过甚反成仇。
若日后粮草紧张,减少赈济反而会引发民怨。
因此曹操乐得用几十万石粮草来笼络孙氏父子。
此举既能支持孙家开拓江南,又为日后收复江东埋下伏笔。
实际上,曹操今日所言七分真情三分假意。
但每日自省可曾亏欠他人一事确属实情。
若非预知孙坚将亡,他断不会主动赠粮六十万石。
想到孙坚可能命丧自己之手,曹操不禁心生愧疚。
虽是政客,却终归保留了几分真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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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与孙坚素无个人恩怨,唯有立场之别,背后牵涉的更是两方势力的利害纠葛。
这些年孙坚确曾多次助他,若论亏欠,反倒是曹操有负于孙坚。
然而在政治博弈面前,在未来的敌手面前,曹操又岂会囿于“不负于人”的虚名?
所谓道义,只消对盟友与部将讲,何须对敌人言?
他绝不做宋襄公之流,为迂腐仁义错失半渡而击的良机,终致一败涂地,江山倾覆。
周瑜提笔将曹操的条件添入盟书,呈其过目。
曹操审阅无误,命人誊抄。待墨迹干透,他取出镇东将军龟纽玉印,在双份盟书上郑重钤印,复交还周瑜。
周瑜亦解下腰间扬州牧印——此印乃孙坚暂托——为盟书落印。
双方各执一纸,盟约遂成。
天色已深,曹操宣布宴散。众人起身告辞时,他忽又唤住正欲离去的周瑜与孙策。
“公瑾、伯符尚有一事未明。”
“此番征讨荆州,以何名目?”
“师出无名恐招物议,徒生枝节。”
周瑜与孙策对视片刻。
这问题犀利——若孙坚无故兴兵,曹操身为盟约方,难免受其牵连。不过既已结盟,想来曹操亦非真心计较。
周瑜肃然拱手:
“前日我主孙破虏遣使入京,献粮帛以表忠悃。其时朝野共议——”
“荆州牧刘表领受皇命督交扬二州,四载未纳岁贡,亦未入朝述职。更甚者……”
“今岁春竟僭乘天子车驾至襄阳郊外,私祭天地!”
“其心可诛,朝臣皆曰当伐。”
“我主虽未奉诏,然**当前,承恩既重,自当为君分忧,清侧讨逆。”
曹操颔首。
他早听闻刘表越制郊祀之事,此刻方知孙坚竟是借此为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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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分明是越界之举。
须知唯有**方可祭拜天地。
更何况刘表竟敢使用天子车驾。
当初得知此事时,他与刘表尚无利害冲突,故而未加深究。
说到底,刘表并非首个怀有非分之想之人。
益州牧刘焉早备下千乘车架,多套**服饰。
更有传闻称,刘表曾向朝廷举报过刘焉的逾矩行为。
谁料后来他自己竟也效仿刘焉,摆起天子排场。
不知是野心膨胀,还是早存不臣之心。
先前检举刘焉不过是个试探——见朝廷对刘焉的僭越视若无睹,他便堂而皇之地开始铺张。
此刻的刘表绝非看门之犬。
单枪匹马赴荆州与南郡豪族会面,足见其胆识过人;
宴席间诛杀作乱宗贼,收编残部,尽显果决狠辣;
如今更敢用天子仪仗,祭祀天地,其野心昭然若揭。
未进犯中原争夺兖豫二州,非无称霸之志,
实因势单力薄,缺乏专属自己的精锐之师。
荆州世家虽有私兵,却无随其争霸之意。
这些追随刘表的荆襄豪族,才是真正的守户之犬。
恰似江东世族——
保家卫土时勇猛如虎,
北伐征战便畏缩不前,
唯恐私兵折损影响家族利益。
今日荆州世家,与孙权麾下江东世族如出一辙。
他们不过借刘表之手,
重新瓜分荆州这块肥肉罢了。
说到底,这些家族世代受汉室恩泽。
尤其各族中学识渊博的名士,
深知家族昌盛皆因皇恩浩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