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晚生十载,任你陈元龙出身世族还是寒门,欲在曹公麾下为官,就必须经过科举!
届时是龙是虫,考场自见分晓。”
陈渡话音方落,暖阁内死寂无声。
陈登垂首呆立,目光涣散,面如白纸,后背汗透衣袍,屏息不敢稍动。
他素来引以为傲的湖海豪气,今日被陈渡批得体无完肤。
他以门客云集、品藻人物为名士风范,岂知这正是曹陈二人最憎恶之事。
“且退下自省。
若觉我今日所言荒谬,若心有不甘,若认为天下之大何必在此为官——
便将印绶交与刘馥。
日后相逢,记得掩面而过。”
【官途抉择】
若想保住**,就撤了你的高榻,止了清谈,将刘元颖的为官之道重走一遭。陈渡轻拂袍袖,眸光淡淡扫向阶下。
陈登喉头滚动,终是撩袍离席,行了个极为标准的揖礼,倒退着出了暖阁。五指在袖中攥得发白——这般折腰姿态,于他这般名士何曾有过?
待漆门合拢,陈渡揉了揉眉心。方才那番雷霆之怒,实则是给曹操递的投名状。方才斥责的每一条,都是曹司空案头那摞密报里朱笔圈出的罪状。与其等司空府发落......
想起史书里那微妙记载:广陵守将年年以寡敌众,却始终等不来鄄城一兵一卒。当孙策的刀锋第七次卷刃在邗沟新城下时,陈元龙可曾对着空荡荡的增援军报,悟出那更高明的借刀**?
案头竹简突然哗啦作响。陈渡抽出一卷《刘馥治水图》,指尖点在逍遥津三个小字上。这个时空的建安七年,当张辽的八百铁骑在合肥新城下溅起血浪时,史官们才会明白——此刻他强压给陈登的屈辱,实则是比曹操更早落下的救生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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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登在另一时空早早病逝,若他能活得更久,究竟能取得何等成就,陈渡也难以预料。
但刘馥的功业,却是板上钉钉的事。
若要在刘馥与陈登之间选择,陈渡必然选择刘馥。
王朗和步骘虽非此次陈渡训斥的对象,但目睹陈登被斥责得体无完肤,也不免心有戚戚。
这二人内心其实也瞧不上刘馥这个背主求荣的降将,平日交往时也总是冷脸相待。
今日陈渡对陈登的这番痛斥,终于让他们明白了一个道理:
曹操麾下这个成熟的政治集团,需要的不是夸夸其谈标新立异的陈元龙,而是千万个勤勤恳恳务实做事的刘元颖。
这个道理,鲁肃、程昱、徐庶等人早就心知肚明。
诸位文书官,会后将我训斥陈元龙的话好好整理校对,天黑前由主记官呈我过目。
曹军中早就设有专门记录会议内容的主记书佐。每位独当一面的将领,每位镇守一方的太守,都有五名主记书佐负责记录其会议发言与决策。
这些记录也是各郡县、各军营旬报、月报的重要依据。
主记官除记录外,还需负责会议内容的归纳整理,掌管机要文书,实际上就是秘书郎的职责。
不过字意指郎官,这类职务要等曹操晋爵为公为王后才能正式设立,否则难免遭人非议。
把这几句话也记上。陈渡稍作停顿,待书佐提笔,才继续道:
主公与我们离开青州不过一年光景。
就听闻青州官场风气已然败坏。
某些县官乃至属吏,手头刚宽裕些就开始奢靡挥霍,铺张浪费。
稍掌权柄便门庭若市,高谈阔论,妄议人物。
告诉他们:吃鱼翅燕窝我不反对,甚至鼓励。
但若敢用名贵食材漱口,我查实一个就革职一个。
享用熊掌鹿尾我不反对,同样鼓励。
但若将剩余部分宁可丢弃也不给他人食用,我查实一个就革职一个。
同时,我对这些人财产来源的合法性持高度怀疑,必将严查严惩。
此言绝非一时兴起,也不仅限于一时一地,自今日起将正式列入律法条文。
根据要求
陈渡语气平静却暗含锋芒:
“违反律令者,必受严惩。
“那些热衷清谈品评、自命不凡之人,比铺张奢靡之徒更为常见。
“既想博得清流美名,又贪**势地位。
“世上岂有这般如意算盘?
“可偏偏这般风气,已延续数百年之久。
“借此扬名青史者多如牛毛。
“若强行以律法禁止,恐怕连主公与我都将遭天下名士声讨,朝廷亦会施压。
“名士的笔锋,有时比利剑更慑人。
“他们爱结交宾客、议论朝野,我们不便阻拦,也无力阻拦。
“但在青州牧府与镇东将军府内,这些人能掌多少实权、成多少实事——终究由主公与我定夺。
“要虚名传世,还是要造福一方而流芳千古,且让他们自行掂量。”
陈渡并未把话说尽。
他未提及百年前那位门庭若市、权倾朝野的显赫人物。
当世名士,终究缺少历史教训。
至于那些困守郡县的寒门小族,更无机会研读史籍。
家中若能藏一部《前汉书》,便如河内司马氏般跻身名门之列。
汉代经典中,除《春秋》可窥人性,余者不过修身养性之用。
“以史为鉴”四字,
于**将相是治国之道,
于世家豪族却是照见人心的明镜——
洞悉人性弱点,放大自身优势,方能开辟晋身之途。
而今陈渡已为寒门豪族指明前路,
偏有人不识时务,妄想效仿王莽以虚名谋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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