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头等待猎杀的猛虎。
当巡视的士兵举着火把回营时,
那些跳动的火光,
正是为董卓引路的幽冥灯。
子夜过半。
露水凝在董卓的帅旗上时,
整个大营埋在死寂里。
李儒不会想到——
函谷关那扇紧闭的城门后,
藏着比追兵更致命的东西。
函谷关的军报若至,全军尚能从容布防,或有序退守长安。
然则李儒终究多虑了。
函谷关方向始终静默如渊。
破晓将至,彻夜未眠的李儒越发确信——
伏兵之策,实乃虚惊。
最凶险的时辰已然捱过。
明日,当是新篇。
倦意如潮,哈欠连天。
涕泪交加间,他撑开沉重的眼帘。
两日不寐,殚精竭虑,兼程跋涉。
神智渐如浆糊,五感皆似蒙纱。
纵使强撑,终究难敌肉身困厄。
眼皮似有千钧,终是轰然闭合。
刹那间天地坍缩成线。
黑暗漫卷。
梦境骤临。
——是血色的噩梦。
战鼓震天作响。
云巅立着朦胧人影,扬手撒落漫天豆粒。
豆化兵甲,转瞬成军。
铁骑洪流撕破营寨!
画面忽跳。
血尸横陈。
断颈斜削,残躯拄刀而立。
猩红泼溅!
主…主公!
李儒厉吼惊醒,膛目如铃!
胸腔如擂战鼓,喘息若破风箱。
刹那——
鼓角!马蹄!嚎叫!惨呼!
声浪似狂潮灌耳,几欲颅裂!
绝望如重锤砸落。
最后一丝清明粉碎殆尽。
岂能…
岂能如此!
三声嘶嚎,冠发散乱。
他跌撞扑向帐门,却猛然栽倒!
齿断唇裂,满口腥咸。
踉跄爬起,拖血前行。
帐外立定。
瞳孔涣散,形若槁木。
营盘已作修罗场。
(
寒甲凛冽,银槊如龙,白马悍骑宛如修罗降世,在敌营中纵横驰骋!所过之处血肉横飞,整座大营顷刻间化作血海炼狱!
西凉将士的意志被彻底碾碎!
他们溃不成军,哭嚎奔逃,像无头苍蝇般相互践踏。这场夜袭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将西凉军残存的士气彻底撕得粉碎!
这不是战斗——
是**!
咚咚咚咚......
杂乱的战鼓从四面八方涌来,虽无章法,却更显恐怖。每一声鼓点都像催命符,让人分不清究竟有多少伏兵正从黑暗中外涌出!
营帐内,李儒发冠歪斜地跌坐在地。
不可能......他嘴唇颤抖着,脑海惊雷炸响。这些敌军莫非会土遁之术?明哨暗桩分明探查过......等等!那震天鼓声竟在变换方位——从四面变成八面!曹贼到底埋伏了多少人马?!
董卓伏诛!速速投降!
雷鸣般的吼声突然穿透营帐。李儒触电般跳起来,却见一名血染白袍的骁将高举首级,那颗头颅......
李儒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的心终于落下来了。
那颗首级根本不是董卓的。
但他清楚那不是董卓,其他人却早已乱作一团。
刹那间,西凉军彻底崩溃!
士兵们丢盔弃甲,疯狂逃窜,根本顾不上外面是否有埋伏。
求生的欲望彻底吞噬了理智!
李儒的脑袋仍是一片空白。
他狠狠拍了自己一巴掌,**自己冷静下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时,亲卫发现了他,迅速结成战阵将他护住。
喘息片刻,李儒终于缓过神来。
他环顾四周——
混乱之中自相残杀的几乎全是自己人。
抬眼望去,敌方骑兵不过十余人。
咚咚咚的鼓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他仔细分辨这毫无章法的鼓点,忽然眼神一亮!
他终于彻底清醒过来。
“去主公大帐!”李儒果断下令。
亲卫护送着他,一路砍翻乱窜的士兵,缓慢向中军移动。
董卓站在大帐前,亲卫正为他披甲。
他同样经历了短暂的慌乱,此刻正逐渐恢复冷静。
虽然鼓声扰乱了军心,但冲入营中的敌军屈指可数。
董卓已经看到了那名手持首级、高喊“董卓已死”的血袍小将。
“辱我父者,死!”吕布怒吼着策马冲去。
赤兔如电,转瞬即至!
方天画戟带着千钧之力轰然劈下!
谁知那小将枪出如龙,竟巧妙卸去大半力道——
赵云虎口发麻,心中暗惊!
龙战于野
陈渡曾多次警示,吕布力能扛鼎,需万分谨慎。然而此刻直面方天画戟,赵云才真正体会到这股毁**地的威势。
铿然一声金铁交鸣!即使施展七探蛇盘枪中的青蟒卸甲绝技,反震之力仍令五指发颤,枪杆几欲脱手。吕布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画戟竟在半空凝滞须臾——方才这记泰山压顶,寻常武将早已筋骨俱折。
银芒乍现!龙胆亮银枪化作流光疾射,毒蛇吐信般直取眉心。吕布仓促间铁板桥后仰,森冷枪尖擦着雉翎掠过,惊出他一身冷汗。不等对方收势,画戟陡然上挑如月,反手又是个力劈华山!
铛——!
赵云双臂剧震,虎口已然渗血。祭酒所言非虚,这虓虎之勇当真骇人。若非蛇盘枪柔若春藤,怕是早被刚猛戟势震断心脉。
两团寒光在阵前翻飞,三十回合转瞬即逝。吕布越战越心惊:这白袍小将竟似游龙入云,刚柔相济的枪法令他平生首遇敌手。
鼠辈安敢!董卓扣上狮蛮带,提起九环金背刀就要冲出将台。
李儒死死拽住主公披风:明公且看那乱鼓!手指颤抖着指向四面密林,此乃悬羊击鼓之策!当年齐桓公便是这般骗过管仲......
望着营中尸枕狼藉,文优突然惨笑:不想千年诡计,今日竟应在我西凉军头上。
李儒言罢,不禁长叹一声。
这等计策听着确实有些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