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番茄沙瓤饱满,酸甜味浓得霸道;黄瓜脆生生的,带着股清香,一点土腥气都没有;鱼肉嫩得入口即化,鲜得掉眉毛;连带着的白米饭,都颗颗晶莹,嚼着满口香。她没忍住,添了半碗饭。
“二姐,你们这菜……”她放下筷子。
“都是月月弄来的种子,岛上自己种的,养的!”林月娘一脸自豪,“味道不一样吧?外面想吃都买不着!”
林月雁没再吭声,心里却信了七八分。这味道,确实邪门。
在岛上待了两天,林月雁跟着姐姐去看了那片晃眼的花海,她嘴上说“颜色太艳了,有点俗”,也远远瞧见了林阳养的那些长得跟玩偶似的小奶牛(心里嘀咕“这能挤出奶?”),更是被岛上干净得过分的环境,连那只大黄狗毛色都油光水滑和族人脸上那种满足又带劲的神采给弄得有点恍惚。
这岛,确实不一样了。可她那份来自省城的优越感,让她拉不下脸来夸。
临走前,云栖月拿了个朴素的纸盒子递给她:“小姨,岛上自己弄了点精油,您拿回去随便用用。”
林月雁接过来,打开。
里面躺着三个小瓶子:一个30l的深色瓶,两个3l的透明小瓶。瓶子普普通通,标签是打印的,就写着“雾栖·玫瑰”、“雾栖·薰衣草(试)”、“雾栖·洋甘菊(试)”,连个像样的商标都没有。
林月雁的心,当时就凉了半截。
这包装……也太简陋了!
跟她梳妆台上那些瓶瓶罐罐比起来,简直是地摊货。
自己送的口唇好歹是名牌,这侄女回礼就这么敷衍?还“随便用用”?这玩意儿能上脸吗?别是哪个小作坊出来的三无产品!
心里翻江倒海,面上还得维持着:“哦,谢谢月月了。”
她随手把纸盒塞进行李箱最里头,打定主意回去就处理掉,或者……看看培训中心哪个保洁阿姨要。
回到省城自己那个收拾得雅致温馨的小家,林月雁就把那盒“三无精油”抛到了脑后。周末,上大学的女儿宋婷回来,帮她收拾行李,翻出了那个纸盒。
“妈,这啥?精油?雾栖……这名字有点耳熟?”宋婷拿着那个小棕瓶晃了晃。
“你二姨家月月自己鼓捣的,土特产。”林月雁撇撇嘴,“包装这么差,估计不值钱,你别瞎用,小心脸过敏。”
宋婷“哦”了声,却没放下。
她鼻子灵,虽然没打开,总觉得这瓶子周围绕着一股特别好闻的、淡淡的天然花香,比她妈那些昂贵香水闻着舒服。
她心里一动,过两天要去看望自己的舞蹈老师,正愁礼物。
老师家条件好,贵重的送不起,普通的拿不出手。
这“土特产”精油,看着挺原生态的,包装简陋正好说明“无添加”、“纯手工”嘛!当个小伴手礼,既不刻意,又显得有心。
宋婷偷偷把那一大两小三瓶精油,塞进了自己的帆布包里。
过了几天,林月雁正在培训中心核对账目,手机突然像催命一样响起来,是女儿宋婷。
“妈!妈!我滴个亲妈!”宋婷的声音又尖又急,差点掀翻屋顶。
“你上次带回来那个雾栖的精油!还有没有?!!”
林月雁被吼得一愣:“怎么了?不是让你扔了吗?”
“扔?!我恨不得把自己扔了!”宋婷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你知道那是啥神仙东西吗?!我老师她老婆,脸不是常年过敏吗?用什么大牌都泛红起皮!她就试了你那个‘土特产’玫瑰精油,就两次!两次!红疹子消了一大半!脸摸着都滑溜了!现在到处打听这精油在哪儿买,说不计代价都要搞到!”
林月雁握着手机,僵住了。
“还有呢!”宋婷语速快得像机关枪。
“那薰衣草的小样,老师说她这几天睡得跟猪一样沉!洋甘菊那个,她家娃红屁股,抹了一次就好了!现在她那帮贵妇朋友全炸锅了,都在问这个精油!都问我还有没有门路!妈!我的好妈妈!你到底从哪儿弄来的?!再给我弄几瓶啊!我老师都快把我当锦鲤天天许愿了!”
林月雁脑子里“轰”的一声。
她猛地想起在岛上吃的那些神仙饭菜,想起云栖月那身捉摸不透的气度,想起自己当时那一脸的嫌弃和敷衍……
她手忙脚乱地冲回家,翻箱倒柜,终于在行李箱夹层里摸到了那个被她鄙夷地塞进去的纸盒。打开,里面空空如也。
只剩下标签上“雾栖”两个字,无声地杵在那儿,像是在啪啪打她的脸。
一股火辣辣的悔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她……她这是把珍珠当鱼眼珠子给扔了啊?!
现在再去找月月买?她当初那副瞧不上的德行,人家能卖?而且听婷婷这意思,这玩意儿在外面恐怕已经被炒成有价无市的宝贝了?
林月雁捏着那个空盒子,站在屋子当中,脸上跟开了染坊似的,一阵红一阵白。
这脸,打得真是又响又疼,悔得肠子都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