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海走到侧边,哗啦一声拉开一扇沉重的、布满油污的小铁门。瞬间!一股更加强烈、更加复杂、仿佛酝酿了千百年的混合气息,如同开闸的洪水般汹涌而出!那气味浓烈得几乎化为实质,带着陈腐的泥土、干燥的根茎、刺鼻的硫磺、辛辣的草籽、隐隐的霉变、以及浓烈的、类似樟脑的驱虫剂味道,混合成一股极具冲击力的“药气炸弹”,呛得邹波猛地后退两步,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都差点被逼出来。
仓库内部极其高大空旷,却昏暗得如同史前洞穴。几盏高悬的、蒙着厚厚灰尘的节能灯有气无力地散发着昏黄的光线,被堆积如山的货物切割得支离破碎,在地面和麻袋垛上投下巨大扭曲的阴影。空气仿佛凝固了,弥漫着浓烈到化不开的混合气息:
*甘草根茎的清甜干香;
*当归浓郁到有些发腻的药香;
*党参特有的微甜土腥气;
*刺鼻的、直冲鼻腔的硫磺熏蒸残留味;
*陈皮的辛辣微酸;
*黄芪的豆腥气;
*还有一股子挥之不去的、阴魂不散的霉味、灰尘味和长期密闭的浑浊气息。
各种气味在这里交织、碰撞、发酵,形成一种沉重、复杂、带着历史沉淀感甚至一丝腐朽气息的独特氛围。脚下是踩得硬实的泥土地面,散落着干燥的草屑、碎叶片和不知名的褐色粉末。
张海熟门熟路地在堆积的“山峦”间穿行,脚下踢开挡路的麻绳。“喏,大侄子,你要的消炎的,头孢、阿莫西林这些西药片剂,在这边几个纸箱垛里,”他指着角落里一堆落满灰尘的纸箱,“批号都贴着,自己看日期,挑最新的!中药饮片嘛,”他转身指向仓库深处几个巨大的区域,“三七粉、白芨粉这些生肌长肉的好东西,在那边麻袋垛后面,都是云南文山、广西靖西过来的道地货!黄芪、当归这些补气养血的,量大管够!就在那边!”他拍了拍身边一个鼓囊囊、散发着浓烈土腥味的麻袋,“放心,表叔这儿,都是真东西!童叟无欺!就是仓库周转快,批次散点,包装旧点,你懂的!自己看,慢慢挑,看好了叫表叔,绝对给你实诚价!比城里便宜老鼻子了!”他用力拍了拍邹波的肩膀,留下一个“我看好你”的眼神,转身又去招呼卸货了。
置身于这药材的“迷宫”和气息的“泥沼”中,邹波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无力感。他不是药师,没有火眼金睛,书本上那点可怜的药材知识,在眼前这堆积如山、包装简陋、来源复杂的实物面前,苍白得可笑。他走到一堆标注着“特级三七粉”的麻袋前,学着旁边一个看起来像老采购的中年人,费力地解开袋口的麻绳,抓出一小把褐黄色的粉末。凑近闻了闻,一股浓烈的土腥味夹杂着微苦的气息,似乎…没什么异样?但他心里完全没底,这关系到父亲伤口的愈合!
就在这时,他想到了空间赋予的那点微弱的【生命能量感知】。这是最后的依仗!他深吸一口气(浓烈的混合气味让他胃部一阵翻涌),强忍着不适,集中全部精神,努力将因空间反噬而变得迟滞的感知力凝聚于指尖。他闭上眼睛,排除视觉干扰,将手指轻轻拂过不同的麻袋表面,如同盲人摸象,试图捕捉那微弱的生命律动。
***感知辨别(黑暗中的生机触觉):**大部分麻袋里散发出的生命能量气息,微弱、驳杂、沉寂,如同深埋地底多年的朽木,生机早已断绝,只剩下干枯的躯壳。当他走到一箱同样标注“特级三七粉”的麻袋前时,指尖传来的感知陡然一变!一种更“鲜活”、更“灵动”的、带着新鲜泥土湿润清甜和植物根茎特有辛辣感的微弱能量流,如同涓涓细流,清晰地传递过来!这股能量流虽然不强,但纯净度明显更高,带着一种刚离开土地不久、尚未完全散尽的“生”气。而旁边一袋同样标签的,气息却沉闷、浑浊,能量流滞涩、断断续续,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阴雨天墙角霉斑般的阴湿腐朽气息。“这袋…生机更旺?能量更‘活’?”邹波不动声色地指了指那袋气息更“鲜活”的三七粉,“表叔,麻烦看看这袋什么价?”
***讨价还价(市井智慧与生存博弈):**张海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惊讶和了然(这小子有点门道!),随即笑容更加灿烂,搓着手走过来:“哟!大侄子好眼力!这袋是刚到的货,云南文山新下来的头茬春七粉!地道!药性足!活血化瘀生肌的效果那是杠杠的!价格嘛…嘿嘿,好货自然要贵那么一点点。”他比划了一个手势。邹波心里有了底,咬死就要这袋“鲜活”的,并强调父亲术后急需好药恢复。接着,他又用同样的笨拙却有效的方法,在堆积如山的黄芪麻袋中,凭借感知“触摸”到了一袋能量气息更醇厚、更绵长、带着阳光曝晒后温暖干燥气息的;在成箱的当归片里,挑出了几箱气息浓郁纯正、没有明显刺鼻硫磺熏蒸味的。每一轮挑选,都伴随着张海“哎呀,你这孩子眼光真毒!”、“这可是我压箱底的好货,准备留给老客户的!”的感叹和一番激烈到唾沫横飞的价格拉锯战。邹波死死守住心理底线,搬出张婶的“尚方宝剑”和父亲急需用药的困境,语气恳切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发,内腑的隐痛在紧张的情绪下加剧,但他眼神坚定。最终,张海似乎被这份坚持和“眼力”打动(或者觉得这学生娃确实困难又有点门道),勉强点头,以比城市正规药店零售价低30%左右的“亲情价”,拿下了邹波精挑细选的几样关键药材。
***沉重归途(省钱的代价与感知的淬炼):**交易完成,张海还算厚道,招呼工人帮忙把沉甸甸的药材袋子捆扎结实。拎着这散发着浓郁、复杂药香的巨大负担,挤上回城的、早已人满为患、空气污浊的城乡小巴,邹波感觉自己像个扛着大山的苦力。肩膀被勒得生疼,后背的旧伤在重压下持续发出抗议。更沉重的是心。现金瞬间缩水到仅剩**五千出头**。看着手里这些散装的、用简陋的厚塑料袋或破旧纸箱盛放的药材,再想想父亲手术后虚弱苍白的脸和身上狰狞的伤口,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沉甸甸的责任感几乎将他压垮。药是好药,他感知到了那份“生机”。但这“实惠”背后,是他像个矿工一样,在混杂着霉味、尘土和化学气味的巨大仓库里,依靠那点微弱且不稳定的感知力,在无数麻袋中一点点“筛”出来的。仓库里驳杂混乱、强弱不一的“生命能量流”,如同无数条无形的鞭子,在他集中精神感知时反复抽打、干扰着他的意识。每一次成功的辨别,都伴随着剧烈的精神消耗和头痛。这种极限状态下的精细分辨,如同在刀尖上跳舞,让那原本微弱的感知力,在巨大的压力和反复的磨砺下,被强行淬炼得更加凝聚、更加敏锐了一丝,代价是精神上的疲惫如山崩海啸般袭来。
回到廉价旅馆那狭小闷热的房间,看着父亲邹建国忍着疼痛,将散发着浓郁新鲜药味的褐色汤剂一饮而尽,邹波悬着的心才勉强放下了一丝。然而,当他摸到贴身口袋里那叠薄得几乎感觉不到厚度的钞票时,冰冷的现实感再次如同冰水浇头。五千块!这点钱在汹涌的药费和生存成本面前,脆弱得像一张纸。省下的钱,杯水车薪。他需要钱!需要立刻、马上、源源不断的、看得见摸得着的钱!夜市摆摊那个原本只是脑海中的模糊念头,被这残酷的现实逼到了眼前,成了必须立刻执行的生存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