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兰就站在一旁,目光贪婪地追随着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仿佛在欣赏世间最完美的艺术品。
他微微蹙起的眉头,他翻动纸张时指关节的凸起,他偶尔端起参茶抿一口时喉结的滚动……
每一个细节都让她沉醉不已,脸上洋溢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幸福光辉。
她觉得自己从未如此刻般靠近他,也从未如此刻般……“拥有”他。
这种“拥有”的感觉,真实、踏实,让她心甘情愿地付出一切,打理好这个“家”,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千碧莹送走了那个依依不舍的星耀资本职员,扭着腰肢走进办公室,手里端着一盘切得精致无比的水果拼盘。
她一眼就看到柳如兰像个痴情的女仆般守候在陈默身边,那眼神让她心底瞬间涌起一股酸意和强烈的竞争欲。
“默哥哥,尝尝水果!我特意选的进口蓝莓和车厘子!”
千碧莹的声音比刚才更加娇嗲,带着刻意的邀功,她绕过办公桌,将果盘放在陈默左手边,身体有意无意地贴近,几乎要蹭到他的手臂,浓郁的香水味瞬间压过了柳如兰参茶的清苦气息。
她挑衅似的瞥了柳如兰一眼,仿佛在宣告自己的存在和主权。
陈默的笔尖在文件上停顿了零点一秒,随即继续流畅地签下名字。
他依旧没有抬头,也没有看那盘精致的水果,仿佛那盘价值不菲的进口水果和千碧莹的刻意讨好,与桌上的文件、笔筒里的笔并无二致,都只是这间办公室里理所应当存在的物件。
“放着吧。”他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千碧莹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但看到柳如兰也没有得到更多回应,心里又诡异地平衡了些。
她顺势倚靠在办公桌边缘,曲线毕露,拿起一颗饱满的车厘子,作势要喂到陈默嘴边:
“默哥哥,张嘴嘛,工作这么辛苦,要补充维c哦!”
柳如兰眉头立刻蹙起,眼神带着明显的不悦和警告,看向千碧莹。
空气里,两个女人无声的电流噼啪作响。
陈默终于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掠过千碧莹递到唇边的、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和那颗深红的车厘子,没有停留,又扫过柳如兰带着维护和不满的脸。
他的眼神深邃得像不见底的寒潭,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仿佛眼前这暗流涌动的争宠戏码,只是窗外飘过的一片无关紧要的云。
“我在忙,乖。”
他淡淡地吐出三个字,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终结力量。
随即,目光重新落回文件上,仿佛刚才那短暂的抬头和视线交汇从未发生。
千碧莹的手尴尬地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几乎挂不住。
柳如兰则微微松了口气,但看向千碧莹的眼神更冷了几分。
办公室恢复了表面的平静。千碧莹悻悻地放下车厘子,退到一边,但目光依旧灼灼地盯着陈默。
柳如兰则重新拿起抹布,开始擦拭旁边那个巨大的、光可鉴人的保险柜,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陈默继续着他的工作。
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成了这“温馨”画面里唯一的背景音。
阳光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也清晰地照亮了他眼底深处那片化不开的冰冷与疲惫。
那是一种灵魂被抽离后的空洞,一种精密仪器高速运转却毫无生机的麻木。
他像一个被无数无形丝线牵引着的、华丽而昂贵的提线木偶。
柳如兰的“贤惠”是线,千碧莹的“娇媚”是线,她们眼中那浓烈到近乎病态的“爱意”更是无数根坚韧的丝线,
将他牢牢地固定在“蓝河咨询”这张巨大的、由金钱、欲望和扭曲情感编织的蛛网中央。
他签下又一个名字,动作标准得如同印刷。
西装挺括,没有一丝褶皱,价值不菲的腕表表盘反射着冷光。
在外人看来,他是这间崭新事务所的主宰,坐拥两位绝色佳人的倾慕,事业起步,风光无限。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身昂贵的西装下,包裹着的是一具怎样疲惫而冰冷的躯壳。
那份被柳如兰和千碧莹视为珍宝的“真实感”,于他而言,不过是比梦境更沉重、更令人窒息的牢笼。
他放下笔,身体几不可察地向后,靠进宽大皮椅的靠背里。
这个细微的动作,仿佛耗尽了支撑这幅完美躯壳的最后一丝力气。
他微微阖上眼,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深重的阴影,隔绝了窗外虚假的阳光,也隔绝了身边那两个女人投来的、滚烫的、足以将人灼伤的“爱意”目光。
阳光依旧灿烂,事务所窗明几净,前台娇艳动人,财务温柔体贴。
一切都那么“完美”,那么“幸福”。
如同一场精心排练的、盛大而荒诞的木偶戏。
而他,是那个妆容精致、身姿挺拔,却唯独失去了灵魂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