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比喻让列宁嘴角微微上扬。
林继续阐述:“那些被反动分子控制的工会,里面的普通工人大多数是我们的阶级兄弟。”
“他们不是敌人,而是受骗者、迷茫者、被错误领导引入歧途的人。”
“社会民主党右翼领袖背叛了革命,但普通会员不应为此承担罪责。”
“那具体策略呢?”
列宁追问,身体微微前倾,显示出浓厚的兴趣。
“区别对待,分化瓦解,”林回答道,“对于上层叛卖革命的领袖,我们要揭露他们的真面目,在工人群众中孤立他们。”
“对于中下层干部和普通会员,我们要深入他们中间,用具体的事实和对比来开展工作——”
“比如说对比柏林工人委员会管理的工厂与资本家工厂的待遇,对比革命工会与社会民主党官僚工会的行动。”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坚定:“最重要的是,先锋队必须承担起责任。”
“作为工人阶级中最有觉悟、最有组织、最有战斗力的部分,我们有责任也有义务,把那些受反动分子欺骗的工人同志从泥潭中拉出来。”
“这不是可做可不做的选择,而是革命先锋队的天职。”
“如果我们因为困难就放弃这些工人,那我们就背叛了‘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的口号。”
办公室里安静了几秒钟。
然后,列宁笑了。
那不是礼节性的微笑,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带着赞许和认可的笑。
他点了点头,目光中闪烁着某种深意:“说得很好,林同志。”
“非常务实,又非常有原则性。”
他转向皮克和其他人,“同志们,我们有一位出色的战略家。”
皮克脸上露出自豪的表情,拉狄克则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谈话转向了更具体的问题。
列宁询问了柏林的粮食供应情况、工人武装的训练状况、与农村的联系建立程度、对青年和妇女工作的开展方式。
德国代表团的每位成员都有机会发言,分享自己在各自领域的经验和思考。
列宁的提问总是精准而深刻。
他不仅关注宏观战略,也关心最微小的实践细节。
当安娜谈到在工人社区组织妇女识字班时,列宁详细询问了教材内容、授课方式、以及如何将识字教育与阶级意识启蒙结合。
当莉泽洛特提到她正在整理柏林战役的战术总结时,列宁立即要求她完成后寄一份副本到莫斯科。
“我们需要从一切斗争中学习,”列宁认真地说,“每一场战斗,无论胜利还是失败,都是宝贵的经验。”
“而你们在柏林进行的城市人民战争,对未来全世界无产阶级的斗争都有借鉴意义。”
窗外的阳光逐渐爬升,办公室里的光线角度发生了变化。
秘书悄无声息地进来换了两次茶水,墙上的挂钟指针已经指向十二点四十分。
终于,列宁看了看时间,站起身来:“同志们,今天的谈话非常有收获。”
“感谢你们分享这些宝贵的经验。”
他与每个人再次握手,“下午的参观行程已经安排好,希望你们在莫斯科能有更多收获。”
代表团成员们依次起身,向列宁道别。列宁将众人送到办公室门口,当皮克最后一个走出门时,列宁忽然开口:“林同志,请稍留片刻。”
“我还有几个问题想单独请教。”
这突如其来的要求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皮克看向林,林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点了点头。
门在身后轻轻关上。
办公室里只剩下列宁和林两个人。
列宁走回办公桌后,但没有坐下。
他站在窗前,背对着林,望着窗外克里姆林宫的内院。
冬日的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暗红色的地毯上。
“坐吧,林同志,”列宁没有转身,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林在一张椅子上坐下。
他没有询问,只是等待着。
大约过了半分钟,列宁转过身来。
他没有回到办公桌后,而是走到林对面的椅子前,坐了下来。
两人之间只隔着一张小小的茶几,上面放着已经冷掉的茶具。
列宁摘下眼镜,用一块绒布慢慢擦拭着镜片。
没有眼镜的遮挡,他的脸看起来更加消瘦,眼角的皱纹也更加明显。
但那双灰色的眼睛依然锐利,目光直视着林。
“我想问你一个关于你个人的问题,”列宁重新戴上眼镜,语气变得随意,像是在聊家常,“这个问题就是:”
“你为什么至今仍然是德国共产党的党外顾问,而不是正式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