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始终平稳,但那份发自内心的尊重和感激,却清晰地传递给了每一个人。
他没有空泛的安慰,只有对事实的确认和对他们牺牲价值的肯定。
格特鲁德亦步亦趋地跟在林的身后,起初还有些不敢直视那些伤口和绷带。
但渐渐地,她被林与伤员们之间那种朴素而真挚的情感所打动。
她看到那些受伤的工人、学生在面对林时,眼中没有丝毫怨怼,只有信任、甚至是一种为事业付出后的坦然。
当林走到一位在营救她时被爆炸震伤、耳朵还在嗡嗡作响的年轻学生队员床边时,他侧过身,将一直躲在他身后的格特鲁德轻轻引到前面。
“这位是格特鲁德·诺依曼同志,”林向那位年轻队员介绍道,也像是在对房间里所有的伤员介绍,“你们很多人,就是为了救她而受伤的。”
一瞬间,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格特鲁德身上。
她的脸颊瞬间变得通红,心跳如鼓,羞愧和感激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抬不起头。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年轻的队员看着眼前这个羞涩得快要哭出来的女孩,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一个有些虚弱却十分真诚的笑容:“没……没事的,同志。”
“你安全了就好。”
另一个手臂受伤的工人也憨厚地笑了笑:“对啊,小姑娘,别怕。咱们打自由军团那帮狗崽子,救自己人,受伤流血,值!”
这简单而质朴的话语,像一股暖流瞬间涌遍了格特鲁德的全身。
她猛地抬起头,眼眶迅速湿润,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
她不再是那个需要被完全保护在温室里的花朵,她的命运已经与这些流血的战士们紧紧联系在了一起。
她朝着房间里的所有伤员,深深地、郑重地鞠了一躬,声音带着哽咽,却异常清晰:
“谢谢……谢谢你们!”
“对不起……让大家为了我……”
后面的话,她已泣不成声。
林站在她身旁,没有阻止她的眼泪,只是静静地看着。
这眼泪并非软弱,而是一种洗礼,一种与过去那个怯懦自我的告别,也是一种与这个集体、与这场残酷斗争的真正融合。
离开诊所时,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格特鲁德依旧跟在林的身后,但她的步伐不再犹豫,她的脊背挺直了一些。
她回头望了一眼那栋不起眼的民居,仿佛要将那些伤痕累累却眼神坚定的面孔,永远刻在心里。
林走在前面,声音平静地传来:“记住他们,格特鲁德。”
“记住他们为什么流血。”
“这就是我们战斗的意义。”
格特鲁德用力地点了点头,紧紧跟上他的步伐。
这一次,她没有再躲在他的影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