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屁!”刘宗敏拍案而起,“哈密是我们打下来的!凭什么退?”
厅内气氛骤然紧绷。
李自成摆手压下刘宗敏,盯着米喇印:“若我不答应呢?”
米喇印直起身:“那下官只能遗憾返程。只是……”他顿了顿,“据下官所知,叶尔羌新汗已与准噶尔结盟,联军五万,半月内必至吐鲁番。届时大顺王以孤军敌二虎,纵使骁勇,怕也难保全胜。”
李自成脸色微变。
李岩适时开口:“大王,此事需从长计议。不如先请米大人歇息,容我等商议。”
米喇印行礼退下。他一走,刘宗敏立刻吼道:“大哥!这分明是朝廷的离间计!想让我们跟准噶尔翻脸,他好坐收渔利!”
“翻脸又如何?”李岩淡淡道,“准噶尔本就狼子野心。去岁阿拉沟之战,巴图尔珲台吉故意迟援,害我们折了八百老营兵,刘将军忘了?”
刘宗敏语塞。
李自成走到窗前,望着城外操练的兵马。良久,他问:“李岩,若真与朝廷互市,我们能得到什么?”
“三年之内,可武装一万精兵。”李岩如数家珍,“铁料可打造刀甲箭矢,茶叶可换取漠西蒙古战马,药材能减少非战损——西域水土不服,我军病死者已逾两千。更重要的是,有了朝廷默许,我们就是西域正主,而非流寇。”
“那我们要付出什么?”
“名义上臣服,实际自治。”李岩压低声音,“朝廷要的是西域不乱,丝路不断。我们只要不碰这两条底线,就能借朝廷之势,先吞叶尔羌,再图准噶尔。”
刘宗敏瞪大独眼:“你早就算计好了?”
“是为大顺王谋划。”李岩躬身。
李自成转身,眼中闪过决断:“去请米喇印回来。告诉他,退兵三百里可以,但朝廷需先拨付半年粮草、三千斤铁料。至于准噶尔使者……”他冷笑,“就说水土不服,病重送客。”
“大王圣明。”李岩垂首时,唇角微不可察地一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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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匠作营暗室。
倪康将密信烧成灰烬,对韩固低声道:“李自成已中计。接下来,该让田景猷登场了。”
韩固皱眉:“此人狡猾,万一他反咬……”
“所以要给他舞台。”倪康推开暗窗,指着灯火通明的王府,“明日李自成会宴请米喇印,正式商谈互市细节。你让田景猷‘逃’到王府前喊冤,就说……是朝廷派来刺杀李自成的。”
韩固一怔,随即恍然:“他要表忠心,必会编造朝廷阴谋。而李岩可当场揭穿他,既显忠诚,又能彻底断绝李自成与朝廷为敌的念头。”
“正是。”倪康合上窗,“田景猷这把刀,用得好了,能替我们扫清障碍。用不好……”他顿了顿,“李岩知道怎么做。”
窗外,一弯冷月悬在戈壁夜空。
三百里外的哈密城,田景猷被关在一处地窖里。他看着铁栏外值守的影卫,忽然开口:“你们主子,是不是姓李?”
影卫面无表情。
田景猷笑了,笑声在窖中回荡:“告诉李岩,他想用我当投名状,得先答应我一件事——事成之后,送我去罗刹。西域这盘棋,我不陪他下了。”
影卫转身离去。
地窖重归黑暗。田景猷摸出怀中最后一块玉佩,贴在额前,低声自语:“安位啊安位,你以为输了?这才刚开始……”
玉佩温润,刻着一个模糊的“御”字。
而此刻的乾清宫里,朱由检正对着新制的西域沙盘,将一枚刻着“岩”字的小旗,缓缓插在吐鲁番的位置。
王承恩在旁轻声道:“皇爷,李岩密奏到。言田景猷已落网,西域局将定。”
“定?”朱由检摇头,“这才第二步。告诉李岩,准噶尔那边,可以加把火了。”
“陛下的意思是……”
“让孙传庭在甘肃‘遗失’一批军械,路线嘛,要经过准噶尔的地盘。”朱由检指尖划过沙盘,“巴图尔珲台吉得了这批军械,你说他是会打叶尔羌,还是打……李自成?”
烛火跃动,映着帝王深不见底的眼眸。
西域的夜,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