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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血战金州(2 / 2)

副总兵毛承禄,乃东江宿将毛文龙之子,年轻些,眼神却同样锐利如鹰,他抱拳沉声道:“末将等必效死力,不负皇上重托,不负抚台信任!”

五月初三,黎明前的至暗时刻。明军舰队趁着潮汐与夜色,在金州以东、旅顺以北的一处适宜登陆的海滩猛然扑向海岸。舢板如同离弦之箭,载着第一批精锐士卒冲向滩头。留守此地的后金兵力果然薄弱,仅有几个牛录的巡防甲兵和少量汉军旗部队。面对明军蓄谋已久的猛攻,他们虽拼死抵抗,箭矢如雨,但在登州新军密集的铳炮火力覆盖和东江兵悍不畏死的冲锋下,防线迅速被撕裂。

战斗从滩头向内陆急速蔓延。明军步炮协同,攻势如潮。孙元化亲自督阵,登州新军装备的改良佛郎机炮射速极快,组成一道道移动的弹幕,为步兵开路。东江兵则发挥其擅长近战、地形熟悉的优势,迂回穿插,分割包围小股敌军。黄龙亲率精锐直插敌后,截断援军通路;毛承禄则指挥火器营步步为营,以精准炮火拔除据点。仅仅两日,明军便连破后金三座外围营寨,兵锋直指金州城下。

金州城头,后金的旌旗在硝烟中耷拉着。此时城中主将,乃梅勒额真篇古,他得知明军大举登陆、连破营寨的消息,又惊又怒。金州乃辽南重镇,若失守,明军便可长驱直入,威胁辽阳、沈阳腹地。他一边下令紧闭四门,驱赶城中所有丁壮上城协防,一边派出数路快马,星夜向辽阳和远在大凌河的皇太极告急。

五月十八,明军对金州城发起了总攻。

“轰!轰!轰!”

登州新军的数十门火炮被推至前沿,对着金州北门一带猛烈轰击。夯土的城墙在巨响中颤抖,碎砖乱石横飞。黄龙亲临前线,手持长刀立于阵前,声如洪钟:“东江儿的郎们!让这些鞑子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真正的悍勇!”

冒着城头倾泻而下的箭矢、擂石和沸油,明军敢死之士扛着云梯,如潮水般涌向城根。炮火尽力压制着城头的守军,但仍不断有士卒在冲锋途中倒下,惨叫声此起彼伏。

毛承禄亲率一队精锐直扑城墙缺口,他身先士卒,手持双刀如旋风般杀上城头。刀光闪处,血雨纷飞,后金守军竟不能挡。黄龙在城下看得分明,立即挥师猛攻城门,两相呼应。守军阵脚大乱,北门终被突破。

篇古见大势已去,仓皇率领残部从南门突围。明军旗帜,终于插上了金州城头。

然而,胜利的喜悦并未持续多久。皇太极在接到金州急报后,虽震惊于明军竟敢在此刻于背后捅刀,但其反应极其迅速果断。大凌河固然重要,但根本之地绝不容有失。他立刻任命沉稳善战的贝勒济尔哈朗为主将,统率镶蓝旗一部、蒙古左右翼骑兵约五千人,并加强汉军旗佟养性所部的火器营,日夜兼程,驰援金州。

五月二十五日,济尔哈朗的大军前锋已抵达金州外围。他没有急于攻城,而是冷静地观察形势,分遣蒙古骑兵骚扰明军粮道,并开始构筑围城工事,显示出与急躁的篇古截然不同的老练。

孙元化深知,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他依据皇帝“效洪都旧事”的严旨,决心将金州变成一颗牢牢钉入后金肋骨的钉子,最大限度地吸引和消耗敌军兵力。他下令加固城防,将水师火炮部分拆卸上岸,加强城防火力点,构成交叉火力网。

五月二十八,济尔哈朗完成初步部署,开始试探性进攻。后金的“大将军炮”与明军的佛郎机、红夷炮展开了激烈的炮战。硝烟弥漫金州上空,炮声终日不息,城墙多处出现破损。孙元化亲临最危险的城垣,指挥士卒用沙袋、门板堵塞缺口。

“抚台!西城角楼被轰塌,建奴甲兵上城了!”

“报!城中临时火药库附近中弹起火,弟兄们正在扑救!”

坏消息接踵而至。孙元化面容憔悴,眼中布满血丝,但声音依旧镇定:“告诉黄龙,把他东江的老营顶上去!把上城的建奴给我砍下去!毛承禄,带你的人去灭火,火药若有失,提头来见!”

最惨烈的战斗发生在南城一段被重炮轰开的缺口处。后金重甲步兵如同黑色的潮水,一波波涌向这个死亡通道。黄龙亲自率领东江兵死守于此,这些与后金有着血海深仇的汉子们,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他们用长枪、大刀、狼牙棒甚至是牙齿,与身披重甲的后金兵绞杀在一起,尸体很快堆积如山,鲜血顺着残破的城墙缺口汩汩流淌,在城外洼地汇聚成一片片暗红色的泥沼。

毛承禄在指挥灭火后立即率部增援,他双刀翻飞如雪,在敌群中杀出一条血路。混战中,一支破甲箭呼啸而至,正中他的肩胛。毛承禄闷哼一声,反手折断箭杆,继续奋战。黄龙见状,怒喝如雷,长刀横扫,将一名后金骁将斩于马下,血溅三尺。

战至五月末,金州攻防战已持续半月,进入最残酷的消耗阶段。明军凭借水师不间断的物资补给和火炮技术优势,以及东江兵决死的守城意志,牢牢守着金州核心区域。但伤亡同样惨重,登州新军折损超过三成,东江兵更是伤亡近半,城中能战之兵已不足万人。

皇太极见济尔哈朗一时无法攻克金州,而明军在水师支援下韧性十足,金州这颗钉子越扎越深,严重威胁后方,且大凌河战事也因分兵而受到影响。他不得不再次从辽阳等地,抽调贝勒阿巴泰率领的正蓝旗一部以及更多汉军部队,火速增援济尔哈朗,严令其不惜代价,尽快拔除金州明军。

金州,这座燃烧的城池,已然成为了整个辽南战场乃至影响大凌河命运的巨大漩涡,无情地吞噬着双方将士的生命。孙元化站在满是焦痕和血污的城楼上,望着城外仿佛无穷无尽的后金营垒和不断喷吐火舌的敌军炮阵,他知道,最黑暗的时刻还未过去,但他必须在这里,为远在大凌河的袍泽,争取那渺茫而又至关重要的一线生机。他的任务,就是让这里的炮火和喊杀声,更响亮、更持久一些,直到来自西面的捷报,或者……最终的结局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