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零碎的词句,在孙慢慢那慢速运转的大脑里,开始缓慢地碰撞、组合。
他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这根本不是家常问候!这是暗语!“秋燥”可能指某事紧迫,“饮茶”或许是要钱?“冬寒备炭”可能是要更大一笔钱?“冰敬”、“炭敬”本就是官场行贿的黑话!“布政司刘”……难道是州府布政使司的某位刘姓官员?!“阅后即焚”更是做贼心虚!
贾清廉这是在和州府的大人物暗中勾结、行贿受贿!还用了如此隐蔽的方式记录和通信!
孙慢慢终于意识到自己发现了什么,他慢悠悠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差点把灯吹灭。他赶紧用手护住灯火,慢悠悠地左右看了看,虽然屋里只有他一人。
他慢悠悠地站起身,慢悠悠地走到门口,慢悠悠地关好门,又慢悠悠地走回来。然后,他拿出杜大人给的“另册”,用工工整整的小楷,将册子上的那行小字和那封密信的内容,一字不差地誊录下来,并在旁边附注了自己的发现:“……腊月十六……车马费疑为幌子……实为‘冰敬’……送至布政司后巷交刘姓之人……另有密信提及‘秋燥’、‘冬炭’……疑似索贿暗语……字迹与贾清廉高度相似……阅后即焚指令……疑涉州府布政司官员……”
写完,他慢悠悠地吹干墨迹,慢悠悠地将原件按原样放回,慢悠悠地将“另册”合上。整个过程,冷静得仿佛只是抄了一段《千字文》。
然后,他抱着那本薄薄的、却重若千钧的“另册”,慢悠悠地走出库房,慢悠悠地穿过庭院,慢悠悠地敲响了杜明远书房的门。
此时,天边已泛起一丝鱼肚白。
杜明远披衣开门,看到门外抱着册子、一脸平静的孙慢慢,愣了一下:“孙慢慢?何事?可是校阅完了?”
孙慢慢慢悠悠地摇头,慢悠悠地递上“另册”:“……没……完…………但…………找……到……点……东……西…………大……人……看……看…………”
杜明远疑惑地接过册子,就着晨曦微光,快速浏览。只看了一眼,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都为之屏住!
布政司!刘!冰敬炭敬!密信暗语!
这……这哪里是“一点东西”?这简直是捅破了天!
他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孙慢慢:“这些……原件在何处?!”
“……库……房…………按……原……样……放……好……了……”
“可还有他人见过?!”
“……无……”
杜明远紧紧攥着那本册子,指节都有些发白。他看着眼前这个慢悠悠、仿佛刚睡醒的书吏,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高峻!巡检司!现在又扯出了布政司!贾清廉这个蠹虫,竟然编织了如此庞大的一张黑网!州府的水,果然深不见底!
孙慢慢这“慢工”,哪里是慢?分明是稳!是准!是狠!于无声处,藏惊雷!
“好!好!孙慢慢,你立下大功了!”杜明远强压激动,沉声道,“此事,绝密!对任何人不得提起!回去休息吧。”
孙慢慢慢悠悠点头:“……哦……”转身,慢悠悠地走了,仿佛只是交了一篇普通的功课。
杜明远关上门,背靠门板,深吸一口气,再次看向那几行字。
布政司……刘经历?还是刘都事?甚至是……?
这“问候信”背后的“爷”,官位恐怕不比柳青天低多少!
风暴,真的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