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词,单个看或许无关紧要,但串联起来,尤其是结合钱多多发现的“州司墨点”和高峻的异常,柳文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青缎鞋!这绝非普通百姓或衙役会穿的鞋!那是官员、富商或有身份的士绅才可能穿的昂贵鞋履!鞋底沾了红泥?靠山屯乃至清水河畔,多是黄土黑泥,何处来的红泥?莫非是……州府衙门后院特有的那种红粘土?或是某处特定场所?
金线、马车、青缎鞋……这些细节,隐隐约约都指向一个身份不低、可能来自州府的人物!
孙慢慢这个活卷宗,他那慢到极致的大脑,就像一口深井,看似平静无波,水面下却沉淀着无数被常人忽略的细微尘埃。而在梦境这片无人打扰的领域,这些尘埃竟开始缓慢地重新悬浮、组合,透露出令人震惊的信息。
柳文深吸一口气,悄无声息地退开,回到自己铺位躺下,却睁着眼睛,再无睡意。孙慢慢的梦呓,像一把钥匙,轻轻转动,似乎即将打开一扇通往更深处秘密的门。那扇门后,或许就是高峻极力想要掩盖、钱多多无意中触碰到的……州府黑幕!
他必须立刻将此事禀报杜大人!
天一亮,柳文便第一时间找到杜明远,将昨夜听到的梦呓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
杜明远听完,沉默良久。手指在书案上无意识地敲击着,眼神深邃。
“青缎鞋……红泥……金线……”他反复咀嚼着这几个词。
“大人,孙书吏梦中所述,虽零碎,但……”柳文低声道。
“宁可信其有。”杜明远打断他,目光锐利,“孙慢慢其人,慢则慢矣,但所见细节,往往事后印证,分毫不差。他既在梦中提及,必是亲眼所见,只是当时未曾留意,或……因其‘慢’,未被我等重视。”
杜明远立刻铺开平安县及周边地图,目光锁定州府方向。
“红泥……州府衙署后园、驿馆贵宾院、乃至几家大染坊附近,确有红粘土层。青缎鞋……非富即贵。”他沉吟道,“结合钱多多所疑,高峻来自州府巡检司,其官靴虽为皂色,但内衬、便鞋,未必不能有金线刺绣、青缎为面。”
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推测浮上心头:那日在清水河畔销毁证据的“斗笠男”,莫非与高峻,乃至州府巡检司有关?!高峻此次前来,名为核查,实为……掩盖甚至销毁某些遗留证据?
“柳文,”杜明远沉声道,“此事绝密。你暗中留意高峻及其随从的鞋履、衣着细节,尤其是便装之时。但切记,不可靠近,不可窥探,只需远观,确保自身安全。”
“是!”柳文凛然应命。
杜明远又看向窗外,孙慢慢正抱着一摞新卷宗,慢悠悠地走向库房,对昨夜自己梦中吐露的天大秘密,浑然不觉。
这个慢吞吞的书吏,或许才是揭开所有谜团的那把……最慢,却也最关键的钥匙。
高峻还在驿馆“撰写”那份针对程序瑕疵的报告。他不知道,一场针对他及其背后势力的无声调查,已经因为一个书吏的几句梦话,悄然拉开了序幕。
那沾了红泥的青缎鞋底,会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