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佃户租子,减两成。”
“所有长工工钱,加一成。”
“再办一所女学,我们王府出钱,让治下所有适龄女孩,免费入学。”
幕僚骇然:“王爷!您这是……”
“她需要一个‘标杆’,一个皇亲国戚里的标杆。”水溶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弧度,“这个头,我们来带。”
“她掀了旧桌子,我们就第一个帮她把新桌子抬进来。”
“将来分果子的时候,自然少不了我们这一份。”
他想起那个荣国府初见的林家孤女,那双还带着忧愁与怯意的眼睛。
谁能想到。
短短数年,她竟已在为这方天地,重立规矩。
这盘棋,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而此刻,风暴的真正中心,姑苏,甄家。
甄士隐坐在书房里,脸色铁青。
那篇《哀斯文》,曾让他名满江南,让他找回了名士风骨。
可仅仅几天,一切都成了笑话。
先是那封该死的《织工的信》,让他沦为伪君子。
紧接着,这份《权利法案》,更像一记无形的耳光,将他的脸打得火辣。
仆人带回来的消息,字字诛心。
“老爷,城里都传疯了!说您是不让穷人活命的伪君子!”
“那些泥腿子,现在见了读书人都敢翻白眼!说读再多圣贤书,不如林太傅一张报纸!”
“还有人编了顺口溜……”仆人声音细若蚊蝇,“说……‘南山居士纸上哭,不及阿四一串糖。满腹经纶换不来,半斗平价救命粮’……”
喉头一甜。
一股腥热涌了上来。
甄士隐猛地咳出一口血,细密的血珠喷溅而出,将面前那份《明月日报》染得一片猩红。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他引以为傲的笔,他奉为圭臬的“道”,在黛玉那套简单粗暴却直抵人心的拳法面前,脆弱得如同朽木。
黛玉根本没有和他辩经。
她直接重新定义了什么才是“道”。
谁能让人民活得更好,谁的道,才是天下大道。
就在甄士隐心神激荡,天旋地转之时,管家连滚带爬地闯了进来。
“老爷!不好了!衙门来人了!”
“带队的……是新上任的江南商会会长,薛……薛家家主!”
甄士隐浑身一震。
薛家?那个最早投靠林黛玉的商贾?他来干什么?
不等他想明白,一身簇新官袍的薛家主已大步流星地踏入。
他身后,是两队手持“炎龙”步枪的士兵,冰冷的杀气瞬间冲散了书房的墨香。
薛家主看都没看摇摇欲坠的甄士隐,只环顾这间雅致的书房,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甄士隐。”
他从怀里掏出一份盖着“四海银行”印章的公文,像扔一张废纸般,丢在甄士隐面前。
“奉林太傅令,清算逆党忠顺王关联资产。经查,你名下‘南山书局’,曾接受忠顺王三千两白银注资,用于刊印书籍,蛊惑人心,意图动摇国本。证据确凿。”
甄士隐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当初确实收过忠顺王的钱,本以为是风雅的资助,是知己的赏识。
如今,竟成了通逆的铁证!
“你……你血口喷人!”他指着薛家主,气得浑身发抖。
“血口喷人?”薛家主冷笑,“甄老爷,时代变了。现在不是你们靠一张嘴就能颠倒黑白的时代了。”
他一挥手。
“查封南山书局,所有资产充公!”
“甄士隐本人,即刻押送金陵,交由律法审议司,按《大周子民权利法案》第九条,以‘发表危害国家统一言论罪’,公开审理!”
什么?
用她新颁的法案,来审判我这个旧时代的文人?
甄士隐看着薛家主那张得意的脸,看着那些士兵黑洞洞的枪口,忽然间,彻彻底底地明白了。
林黛玉,这是在杀鸡儆猴。
而他,就是那只被拎出来,要当着全天下人的面,被新规则宰掉的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