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室里,那股因胜利而掀起的狂热浪潮正缓缓退去,但空气依旧灼热,像是有无形的尘埃在飘荡。
所有人的视线,都凝固在那名半跪的情报官,和他高高举起的那个明黄色锦缎匣子上。
那抹黄色,像一个从前朝古墓中挖出的幽灵。
在这间充斥着钢铁、玻璃与冷光的房间里,它身上那属于皇权的陈腐气息,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观礼亲政大典?
熙凤胸口那因狂喜而剧烈的心跳还没平复,脑子里的算盘已经炸成了一片星火。
这是示好,还是鸿门宴?
去,意味着一笔无法估量的开销。
不去,又等于当面驳了天子,会不会影响后续“大陆和平与重建基金”的放贷业务?
赔本买卖的酸味,已经从那锦匣里飘了出来。
水溶的眉心瞬间收紧,他闻到的,是血腥味。
京城。
天下最深的泥潭,吃人不吐骨头的龙潭虎穴。
傅恒那群人刚被一记来自天外的耳光抽懵,此刻正是毒蛇噬心、恼羞成怒的时候。
黛玉此去,等于将自己送进了蛇窟。
“主上,不可。”
水溶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极低,透着军人不容置喙的坚决。
“这是陷阱。”
探春的反应更快,她没有去看那个华美的匣子,径直走到情报官面前,目光锐利。
“情报来源?”
“最高密级,‘鱼鳔’亲传。”情报官答道,“小皇帝绕开了所有人,近乎一场豪赌。”
探春眼底的光芒乍亮。
她瞬间明白了。
“小姐,这是机会!”她转身,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兴奋,“那个‘烟火’,不仅吓退了阿马多尔,也点燃了小皇帝心里最后一点求生的火苗!”
“他这是在向全天下宣告,他要倚仗的不是朝中任何派系,而是我们!”
“他亲手把‘名正言顺’这顶冠冕,送到了我们手上!”
熙凤的眼睛也亮了。
她听懂了“名正言顺”四个字。
奉旨讨债!这买卖能做!
水溶的脸色却愈发冰冷:“名分?进了京城,一百个罪名能扣死我们。在他们的地盘,我们就是砧板上的肉。”
“那就把他们的地盘,变成我们的地盘!”探春寸步不让,“让‘利维坦’陈兵渤海,让‘信天翁’悬于紫禁之巅!我倒要看看,谁敢动我们一根手指!”
“那是逼宫!”水溶低吼,“会让我们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
“天下人?”探春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水溶大哥,时代变了。当你的拳头能决定太阳何时升起时,你就是天理!”
争吵声戛然而止。
因为黛玉动了。
她缓步走来,从情报官手中接过了那个锦匣。
冰凉的丝绸触感,让她想起前世病榻上那些同样冰凉的药碗。
潇湘馆是她的小囚笼。
如今,这座更大的囚笼,又递来了邀请函。
可笑。
她随手将那锦匣丢给探春,仿佛丢掉一张废纸。
她转身,走回那巨大的水晶板前,屏幕上,阿马多尔的舰队已是一串仓皇逃窜的像素点。
“水溶,你担心陷入泥潭。”
“探春,你看到了王道法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