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啷”一声,在死寂的雪地里,格外刺耳。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士兵们纷纷将武器倒转,枪头朝下,与墙下的百姓们站到了一起!
为首的百夫长,一个满脸风霜的汉子,转过身,对着高墙上的王公公,用尽全身力气怒吼:
“我们要吃饭!”
“我们要王爷和王妃!”
他的声音,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情绪。
“我们要王爷和王妃!”
数千人的怒吼,汇成一股撼天动地的声浪,狠狠拍在王公公的脸上。
他吓得一个踉跄,差点从墙头栽下去。
屋漏偏逢连夜雨。
城内大乱,边境的急报也如雪片般飞来。
“报——!”
一个传令兵浑身是血,连滚带爬地冲进大厅:“公公!不好了!黑山部、白狼部……多个部落因大雪断了生路,联合叛乱!他们正在疯狂劫掠边境村庄!已经有好几个村子被屠了!”
“调兵!快给咱家调兵去镇压!”
王公公疯了一样找出兵符和帅印,亲笔签发了军令。
然而,军令下达到各大军营,却如泥牛入海。
李虎的回应最直接:“兵器盔甲都在保养,没法打。”
张将军的理由更充分:“粮草不足,士兵吃不饱饭,怎么杀敌?”
王将军干脆称病,连面都不露。
王公公手持着代表最高军权的兵符,却发现自己连一个兵都调不动!
更让他胆寒的是,城外李琰的大军虽未攻城,但他们派出的无数斥候,却如同草原上的苍蝇,无孔不入。
“听说了吗?镇北王早就被京城的昏君给害死了!”
“朝廷不管咱们北境百姓的死活了!”
这些谣言,像瘟疫一样在军民之间疯狂扩散,瓦解着本就脆弱不堪的军心和民心。
就在王公公焦头烂额之际,一个更致命的打击来了。
他派出去的一队亲信禁军,在城外遭遇了叛乱部落的散兵游勇。
双方爆发遭遇战。
结果,他引以为傲的京城禁军,被那群饿疯了的部落骑兵打得落花流水,死伤惨重。
这支禁军,是他最后的底牌。
经此一役,士气彻底跌入谷底,再也无人敢出城。
王公公彻底成了一个瞎子和聋子。
城里的商业早已停摆。
别说山珍海味,现在就连王公公自己,都快要断炊了。
他想喝口上好的龙井,派人跑遍全城,所有茶庄都关门大吉。
府里的存粮也见了底。
尊贵的钦差大人,竟然要跟普通士兵一样,啃又干又硬的黑面馒头了。
绝望,将王公公彻底淹没。
他终于放弃所有幻想,颤抖着手,写下一封血泪交加的求援奏折。
在奏折里,他将北境的糜烂,将所有的困境,一股脑地全都推到了黛玉和水溶的身上。
“此二人阳奉阴违,暗中破坏,致使北境军政废弛,民怨沸腾,臣孤掌难鸣,恳请陛下速派天兵,拨乱反正!”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这封关系着自己身家性命的奏折,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然而,奏折送出后,石沉大海。
远在京城的皇帝,刚刚才收到他那封“北境已定,大局已稳”的捷报,正在兴头上。
看到这封前后矛盾的求援信,龙颜大怒!
“废物!”
皇帝将奏折狠狠摔在地上。
“朕给他那么大的权力,派给他那么多精兵,不到一个月,就把一个好端端的北境折腾成这样?”
“还敢污蔑镇北王夫妇?分明是自己办事不力,寻找借口!”
一道斥责的圣旨,快马加鞭地送往北境。
没有援兵,没有粮草,只有一顿劈头盖脸的痛骂。
当王公公接到这封斥责圣旨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垮了。
他呆呆地坐在空无一人的大堂里,看着窗外漫天的飞雪,和府门外那群虎视眈眈的百姓。
军队不听他的。
商业被搞垮了。
百姓要造反了。
皇帝也把他当成了弃子。
他从一个意气风发、手握生杀大权的钦差监军,变成了一个被彻底架空、困在空城里的可怜囚徒。
前后,不过一月。
他终于彻彻底底地明白了。
从他踏入北境的那一刻起,他就落入了一个为他量身定做的,巨大而冰冷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