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名字,撞入他的眼帘。
——七皇子,李琰。
档案上的记载,简单到刻薄。
“七皇子李琰,母,淑嫔,宫女出身。”
“性孤僻,体弱,不慧。”
“永安二十年,遣往北境封地燕州‘静养’。”
“永安二十七年冬,燕州上报,七皇子重病不治身亡。帝准,注销宗籍,玉牒除名。”
水溶的目光,死死钉在了“永安二十七年冬”这几个字上。
这个时间……
这个时间,与鹰眼密报中,天狼部老汗王暴毙、新汗王上位的时间,严丝合缝!
他一把抓起墙上悬挂的北境堪舆图,手指在上面疯狂寻找。
燕州!
找到了!
那片贫瘠到被朝廷遗忘的封地,在地图上,就像一块扎眼的补丁。
而这块补丁的边缘,恰好与天狼部冬季牧场的一角,紧紧地,黏合在了一起!
水溶的脑中轰然一响。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巧合,在这一刻,都串成了一个让他血液逆流的真相。
一个被皇室抛弃,被世界遗忘,甚至被官方宣布“死亡”的皇子。
他没有死。
他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活着。
他脱下了那身象征着耻辱与卑微的皇子袍,化身为草原之上,那个翻云覆雨、掌控生死的“七先生”!
他要干什么?
他整合了草原最强大的部落,磨利了爪牙,正对着那个抛弃了他的帝国,虎视眈眈!
这不是蛮族入侵。
这是一场复仇!
一个被逼入绝境的皇子,对他高高在上的皇帝父亲,对他所有的兄弟,对整个大周王朝,发起的、最疯狂、最残酷的复仇!
水溶感觉自己浑身的骨头缝里都在冒着寒气。
他踉跄一步,冲出书房,第一次在人前失态,疯了一样地寻找那个清冷的身影。
黛玉正站在望楼上,任由风雪吹拂着她的斗篷。
“黛玉!”
水溶的声音里,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黛玉回头,看见了他苍白的脸色和眼中剧烈的震动。
“出事了?”
水溶几步冲到她面前,双手用力抓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她微微蹙眉。
“我们都错了。”
他的声音嘶哑,像被砂纸磨过。
“我们的敌人,根本不是天狼部,也不是什么草原蛮王。”
“是一个鬼魂。”
“一个从皇室的坟墓里爬出来,向我们所有人索命的鬼魂!”
他将自己的发现,语无伦次,却又无比清晰地告诉了黛玉。
那个叫李琰的七皇子。
那片叫燕州的封地。
那场发生在三年前,恰到好处的“死亡”。
风雪,更大了。
冰冷的雪花落在黛玉长长的睫毛上,却并未融化。
她静静地听着,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没有惊慌,没有错愕,甚至没有一丝涟漪。
仿佛在听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
等到水溶把所有话说完,她才抬起头,目光越过水溶的肩膀,望向那片与草原相连的、白茫茫的雪原。
许久。
她轻声开口。
那声音很轻,却比这漫天风雪,更加冰冷。
“一个被逼到绝境的皇子。”
“远比一个贪婪的蛮王,要可怕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