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被削了兵权的张承业,成了监军处府邸的常客。
那些被“北境商会”挤压得濒临破产的豪族家主们,也找到了新靠山,进出王公公府邸时,腰杆都挺直了许多。
一个以监军处为核心的利益集团,正在朔州悄然成型。
他们像一群盘旋的秃鹫,等待着巨人倒下的那一刻。
深夜。
王府书房,烛火摇曳。
黛玉看着账本,眉心紧锁。
黑石山的开采,烧钱的速度远超想象。
工钱、工具、轨道,每一笔都是天文数字。
王公公的掣肘,让所有开源计划全部停滞。
再这么下去,不等敌人动手,他们自己就要被活活耗死。
就在这时,一个负责洒扫的仆役悄无声息地走近,将一截不起眼的竹筒,放在了黛玉的笔架旁,随后躬身退下。
黛玉的心,猛地一沉。
这是潇湘卫最高等级的密信。
她屏退左右,关上房门,用指甲划开竹筒的蜡封。
里面,是一卷用特殊药水浸泡过的细密丝帛。
丝帛上,是她与潇湘卫约定的密文。
她飞快地解读。
第一个名字,就让她的指尖发凉。
王公公。
第二个名字,让她的呼吸停滞。
废太子。
当这两个名字通过一行字连接在一起时,黛玉只觉得整间书房的空气都被抽空了。
“王公公离京前,秘访皇陵,私见废太子。”
“抵朔州后,二人以密信往来,从未中断。”
一瞬间,所有的点,都连成了一条淬毒的线。
皇帝派来的,是一条看门狗。
可这条狗,背地里,还有另一个主人!
或者说,他们有着共同的目标——弄死她,弄死水溶,弄死整个镇北王府!
丝帛夹层里,还有一张更小的纸卷。
是截获的书信副本。
那笔迹,属于废太子。
展开那张薄如蝉翼的信纸,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化作尖针,狠狠扎进她的眼睛。
“……林氏妖女,于朔州城外寻得一妖山。其石色黑,触火即燃,凶煞无比。当地人畏之如鬼神,称其为‘鬼见愁’,实乃大凶之兆。”
“吾恐其心不轨,此等燃火妖石,乃锻造兵甲之利器。闻其‘工务司’日夜不休,名为修城,实则不知在打造何物。长此以往,恐其拥兵自重,于北境之地,行那大逆不道之举……”
信的末尾,还特意点出,要将此事“不经意间”透露给朝中几位最古板的言官御史。
黛玉的视野,骤然一黑。
耳边是巨大的轰鸣。
她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四肢百骸的血液像是瞬间冻结成了冰渣。
好一招借刀杀人。
好一招赶尽杀绝!
那个被她亲手拉下马的男人,那个被囚禁在皇陵里的废人,他的恨意,竟在暗无天日的地底,发酵成了如此扭曲恶毒的怪物!
他赢不了她了。
所以,他要毁了她!
他要把她,连同水溶,连同整个镇北王府,钉死在“谋反”的十字架上!
水溶推门进来,看到她煞白的脸,心头一紧:“怎么了?”
黛玉没有回答。
她缓缓地,将那封信纸,凑近了烛火。
火苗舔舐着纸张,将那恶毒的字句,一点点吞噬,化为飞灰。
她看着最后一缕青烟散尽。
再抬起头时,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所有的惊惧与冰冷都已燃尽,只剩下焚尽一切的烈焰。
“他们说,我的山,是妖山。”
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他们说,我拿妖石,在秘密谋反。”
她走到窗边,推开窗,任由朔州冰冷的夜风灌进来,吹起她的长发。
她望着城外那片连绵的黑色山脉,唇角,勾起一个极尽冰冷,又极尽疯狂的弧度。
“好啊。”
她转过身,直视水溶。
“既然他们想看我死。”
“我就搭个更大的台子,唱一出戏给他们看。”
“我要把这座妖山,变成神山。”
“一座让皇帝老儿见了,都必须俯首跪拜的神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