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瘫在地上,殿内金砖的寒气,正一丝丝钻进她的骨头缝里。
她终于明白了。
她递上去的不是刀,而是她自己。
皇帝只是借她的手,试了试另一把刀的成色。
试完了,便随手将她这把钝刀扔开。
那个男人,那个她以为可以被枕边风吹动的帝王,自始至终,都醒着。
比谁都清醒。
他甚至懒得再看她一眼,只对着殿外,声音平淡地像是在吩咐下人挪开一件碍事的摆设。
“皇后言行失据,德不配位。”
“即日起,禁足坤宁宫,闭门思过。”
“无朕旨意,不得外出。”
两个太监应声而入,面无表情地架起她,像拖拽一件没有生命的器物,将她带离了这座象征着权力巅峰的御书房。
皇帝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奏折。
他随手拿起另一份,头也不抬。
“传旨。”
大太监躬身,大气不敢出。
“贾宝玉,颠倒黑白,妄言构陷,杖责二十。”
大太监心头一凛,以为清算的时刻终于到了。
皇帝接下来的话,却让殿内所有人如坠冰窟。
“之后,发配皇陵,为先帝守陵。”
“终身不得回京。”
杖责二十,可轻可重。
发配皇陵,看似流放,实则是将他扔进了天子脚下最安全、最与世隔绝的保险箱。
从此,京城的风雨再也与他无关。
想利用他的人,够不着。
想报复他的人,动不了。
这不是惩罚。
这是用最冷酷的方式,施以的仁慈。
是执棋人,将一枚已经失去作用的废子,从棋盘上彻底拿走,保其残命。
皇帝放下朱笔,指尖轻轻按压着眉心,似乎有些倦了。
他对大太监说。
“去,把北静王和林姑娘,给朕悄悄请进宫来。”
御书房内,死寂无声。
黛玉与水溶并肩站着,龙涎香的味道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皇帝不说话,只慢条斯理地用杯盖撇去茶沫。
那细微的瓷器碰撞声,一下下,都敲在人的心上。
终于,他放下茶盏。
拿起桌上那封干涸发黑的血书,看也未看,随手一扔。
那张纸,淬满了贾宝玉的恨与痴,轻飘飘地,落在黛玉的绣鞋前。
“林丫头。”
皇帝开口,语调平淡。
“这上面写的,有几分是真的?”
水溶的呼吸一滞,正要上前。
黛玉的手却极轻地按住了他的手腕,给了他一个安定的眼神。
下一刻,她直直跪下。
背脊挺得像一杆孤傲的竹。
“回皇上。”
她的声音清澈,镇定,在这压抑的殿内,有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除了我与王爷两情相悦,早已私定终身之外。”
“其余的,皆是无稽之谈。”
一句话,水溶几乎要悬到嗓子眼的心,瞬间落了回去。
好一招以退为进!
她竟直接承认了那段闹得满城风雨的“私情”,用这种坦然到近乎无赖的方式,反衬得其他所有罪名都成了跳梁小丑的笑话。
我们只是谈情说爱,怎么就成了图谋不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