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不了。”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黛玉强行压抑的情绪闸门。
眼泪,差一点就涌了出来。
她猛地吸了吸鼻子,强行把那股酸涩压了回去。
她转过头。
当她的目光,落到那个被卫兵死死按在地上的杀手头领身上时,所有的脆弱和后怕,都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剩下,三九寒冬里最刺骨的冰。
她没有浪费时间去审问“谁派你来的”这种蠢问题。
人证,就在眼前。
她需要的,是物证。
黛玉松开水溶,径直走到那杀手头领面前,蹲下身。
那个刚才还凶神恶煞的杀手,在接触到她眼神的瞬间,竟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
这哪里是一个弱女子的眼神?
这分明是地狱里爬出来的罗刹!
黛玉根本不理会他的挣扎和咒骂。
她的手,冷静而迅速地在那杀手身上摸索着。
从怀里,到腰间,再到靴筒。
终于,在对方内衬的夹层里,她摸到了一个坚硬的、小小的凸起。
她毫不客气地撕开那层布料。
一块小巧的、通体由玄铁打造的腰牌,掉落在血泊之中。
黛玉捡起那块腰牌,用布擦去上面的血污。
火光下,腰牌的正面,刻着一条张牙舞爪的四爪蟠龙。
而背面,是一个清晰的,用朱砂填涂的篆体字。
——“储”。
这,正是太子东宫亲卫,最高级别的身份标识!
是只发放给心腹中的心腹,杀手中的杀手的凭证!
铁证如山!
黛玉举着那块在火光下闪烁着幽暗色泽的腰牌,转身,递到水溶面前。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王爷。”
“人证物证俱在。”
“天亮之后,我们该进宫,去向皇上,讨一个公道了。”
水溶看着她手中的腰牌,再看看她那双燃烧着复仇火焰的眼睛,瞬间明白了她所有的打算。
她不准备私了。
也不准备把这件事压下去,作为日后谈判的筹码。
她要的,是在天亮之后,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把这块带血的腰牌,狠狠地拍在龙椅之下!
她要借着这次刺杀,借着皇帝对三皇子的倚重,借着太子此刻的焦头烂额,给他送上最致命的一击!
她要让所有人都看看,这位未来的国君,是如何心胸狭窄,如何手段毒辣,竟派人刺杀一个手无寸铁的闺阁弱女!
这一招,不是釜底抽薪。
这是要直接掀了太子的桌子!
天边,泛起了一抹鱼肚白。
持续了一夜的厮杀,终于画上了句号。
荣国府那些睡得死沉的主子下人们,也终于被这边的动静惊动。
贾母在鸳鸯的搀扶下,带着王夫人、邢夫人,身后跟着一大群黑压压的丫鬟婆子,浩浩荡荡地赶了过来。
她们以为,最多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在潇湘馆里起了什么争执。
可当她们踏进院门的那一刻。
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
眼前,哪里还是那个清雅别致的潇湘馆?
庭院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尸体,死状各异。
地面坑坑洼洼,到处都是刀剑劈砍的痕迹。
殷红的血,汇成一条条小溪,浸透了青石板的缝隙,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甜。
整个院子,如同被巨兽蹂躏过的废墟。
而在这片修罗场般的废墟正中央。
那个她们印象里总是弱不禁风、多愁善感的林姑娘。
此刻,正静静地站着。
她换下了一贯的素雅长裙,穿着一身从未见过的黑色劲装。
头发高高束起,露出一张沾染了血点,却美得惊心动魄的脸。
她的手上,没有捧着书卷,没有拿着花锄。
而是举着一块黑色的、带血的腰牌。
她的眼神,冰冷,锐利,充满了众人从未见过的煞气。
她就那样站在尸体与鲜血之间,身姿挺拔如松。
她整个人,判若两人。
贾母看着眼前的景象,看着那个完全陌生的外孙女,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差点当场晕厥过去。
“这……这……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