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等。
等一把刀。
一把能帮她把王熙凤彻底钉死的,来自枕边人的刀。
窗外传来两声极轻的猫叫。
是紫鹃的暗号。
紧接着,后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个身影闪了进来。
来人穿着深色短打,头上戴着旧毡帽,动作鬼祟,不是贾琏又是谁?
他摘下帽子,露出那张平日里总是挂着轻浮笑意的脸。
此刻,那脸上却满是局促与不安。
“林、林妹妹。”
贾琏一开口,嗓子干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他看着灯下那个安静得过分的表妹,心里翻江倒海。
曾几何时,这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女,一个需要他贾家施舍怜悯的可怜人。
可如今,她成了京城里人人追捧的“玉老板”,是连北静王都另眼相看的人物。
而他这个荣国府名正言顺的爷,却活得狗都不如。
这种落差,让他嫉妒,让他眼红,却又逼得他不得不低下高傲的头颅。
黛玉放下书卷,抬眼,目光平淡地落在他身上。
“琏二哥哥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她没起身,没客套,那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让贾琏的脸皮阵阵发烫。
他搓着手,干笑两声。
“嗨,妹妹如今可是大忙人,二哥这点小事,本不该来叨扰。”
他没话找话地恭维着,说她的生意如何风生水起,如何给贾府长脸。
黛玉只是听着。
不接话,不表态。
那双清澈的眸子在昏暗的灯光下,幽深得像两口古井,照不见底。
贾琏说了半天口干舌燥,见她始终油盐不进,那点耐性终于耗尽。
他心一横,话锋陡然转入正题,开始大吐苦水。
“妹妹,你是不知道,二哥我这日子,过得有多窝囊!”
他一拍大腿,满脸都是压抑不住的愤懑。
“那个婆娘!那个凤辣子!她简直就是个母夜叉!府里的银子全攥在她手里,我一个大男人,想在外面喝顿酒应酬,都得看她脸色!”
“她还背着我,背着老太太和老爷,在外面干那些脏事!如今府里上上下下,只知有凤二奶奶,谁还认得我这个琏二爷?”
贾琏越说越激动,唾沫横飞,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被恶妻欺压至极的悲情角色。
黛玉面无表情。
她端起桌上已经微凉的茶,吹了吹。
袅袅的热气,恰好遮住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讥诮。
抱怨?
谁信。
贾琏这种无利不起早的人,绝不会只为抱怨几句,就冒着被王熙凤发现的风险,深夜来此。
他在试探。
试探她的态度,试探她对王熙凤的敌意。
见黛玉不为所动,贾琏脸上伪装的悲愤终于挂不住了。
他死死盯着黛玉。
一咬牙。
他猛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布裹得死死的包裹,“啪”地一声,重重拍在桌上。
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林妹妹!”
他的声音因为紧张和孤注一掷,已经变了调。
“我知道,光说不练,你信不过我!”
他用颤抖的手,解开包裹的绳结,将里面的东西,一把推到黛玉面前。
是几本厚厚的,纸页已经泛黄的账册。
黛玉的瞳孔,在那一瞬间,缩成了针尖。
贾琏指着那几本账册,声音压得极低,每个字都淬着毒。
“这是我花了几年功夫,偷偷誊抄下来的。”
“凤辣子这些年,背着所有人,在外面放印子钱的烂账!还有她怎么做假账,把官中的银子,一笔一笔挪进她自己嫁妆铺子里的流水!”
他抬起头。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野兽,闪着疯狂的光。
“林妹妹,我知道你本事大,路子广。”
“这个,我交给你!”
“我什么都不要!只求你将来扳倒那个毒妇的时候,能念着今天的情分,拉二哥一把!”
他的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狠毒,与更加赤裸的贪婪。
“她倒了,这荣国府的家,就是你我二人的!”
“我们合作,一起图一个泼天的富贵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