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清楚贾府现在是什么光景了。
外面看着还是国公府的气派，内里早就空了。
别说三倍的赔偿款，就是一倍，都能要了他们的命！
“贾府现在最缺的，就是现银。”
黛玉的声音，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贾家最虚弱的软肋。
“这笔钱，足以让他们砸锅卖铁，甚至要去动荣国府的根基。王熙凤和贾政，比我更怕走到那一步。”
“所以，他们会怎么选？”
她看着水溶，提出了一个根本不需要回答的问题。
是选择伤筋动骨，但还能保住体面，把那些还没来得及变卖的产业还回来？
还是选择被一笔天价的现银债务活活拖垮，最后连国公府的牌匾都保不住？
王熙凤那种人，会算这笔账。
而且会算得比谁都清楚。
水溶彻底明白了。
这根本不是选择题。
这是林黛玉给他们挖好的，唯一的活路。
从“江南甄家”的敲山震虎，到“还地契”的退而求其次，再到“三倍现银”的最后通牒。
一环扣一环，步步为营。
她根本就没想过要贾府的钱。
她要的，就是用这种方式，兵不血刃地，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还要让对方感恩戴德，觉得是她手下留情了。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他看着眼前这个心思缜密到可怕的少女，心中除了震撼，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庆幸。
庆幸自己是她的盟友，而不是敌人。
“我明白了。”
水溶将洗干净的碗放到一边，用布巾擦干手。
他转身，郑重地看着黛玉。
“我立刻派人快马加鞭去扬州，将当年盐政衙门的相关卷宗，誊抄一份。”
他顿了顿，目光深邃，补充道。
“然后，‘不经意’地，送到贾雨村的手上。”
南北夹击，天罗地网。
让贾府的人，在京城被她逼得走投无路，回头想找南边的关系帮忙，却发现，南边也早已被断了后路。
到时候，他们才会真正明白，什么叫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黛玉的眼中，终于流露出一抹真正的笑意。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
“那就有劳王爷了。”
水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他又停下脚步，回头。
“你……”
他想问，你就不怕吗？
怕这中间任何一个环节出错，引火烧身？
可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
他看着她。
她依然站在那片温暖的火光里，身形纤细，却站得笔直。
脸上没有恐惧，没有不安，只有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极致的平静。
他知道，这个问题，多此一举。
她不是不怕。
她是早已走过了所有的恐惧，所以，无所畏惧。
“早些歇息。”
水溶最后只说了这四个字，便身影一闪，消失在沉沉的夜色里。
厨房里，又只剩下黛玉一个人。
她走到灶前，添了两块木炭，让那炉火烧得更旺一些。
明天。
明天王熙凤就会带着她的条件，去找贾政和贾母。
那将会是怎样一场鸡飞狗跳的大戏？
她很期待。
黛玉的嘴角，弯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这只是第一步。
拿回林家的产业，只是为了让她在这个吃人的世界里，有一个能站稳脚跟的根基。
接下来，还有很多人，很多账。
她要一笔一笔地，慢慢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