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在一旁听着,手里的活计都慢了半拍。
王熙凤更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算计。
这话,可真是说到她心坎里去了。
宝玉是她的靠山,是她在贾母面前固宠的根本。
如今,这靠山,倒成了林黛玉的专属传声筒和跑腿小厮?
这怎么得了!
当天下午。
“林姑娘心机深,把宝二爷当枪使”的流言,就像长了腿的兔子,在荣国府的角角落落里,飞快地传开了。
先是管事妈妈们的闲聊。
“听说了吗?宝姑娘都担心坏了,说林姑娘把咱们二爷指使得跟个陀螺似的,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人。”
“可不是嘛!一个客居的孤女,哪来那么大的脸面?”
然后是小丫鬟们的窃窃私语。
“你看宝二爷,这几天又瘦了,肯定又是为潇湘馆那位跑断了腿。”
“真是个狐媚子,自己不出门,就把我们爷使得团团转!”
这些话,很快就传到了潇湘馆。
紫鹃气得脸都白了,冲进屋里就嚷嚷。
“姑娘!您听听外面那些人说的混账话!”
“她们说您利用二爷,说您心思歹毒!”
黛玉正在看书,闻言,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这点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连让她分神都嫌多余。
她等的,是北静王府的消息。
那才是能一锤定音的雷霆。
她只是翻过一页书,淡淡地开口。
“嘴长在别人身上,由她们说去。”
“姑娘!”紫鹃急得直跺脚,“这分明是有人在背后捣鬼!是那宝姑娘!”
“我知道。”
黛玉终于放下了书。
她看着窗外,眼神平静得有些吓人。
宝钗想用舆论压她?
用人心压她?
真是可笑。
她林黛玉,从来不屑于在泥潭里和人打滚。
几天后,贾母的院子里。
众人正围坐着说笑。
宝钗照例坐在贾母身边,嘘寒问暖,温柔体贴,将一个完美的外孙媳妇形象扮演得淋漓尽致。
她看着刚从外面进来的宝玉,立刻心疼地拉过他。
“我的好兄弟,瞧你这满头的汗。又是去哪儿野去了?”
她一边说,一边拿出自己的手帕,细细地为宝玉擦汗,眼神里满是关切。
“可别仗着年轻,就不爱惜身子。有什么事,打发下人去办就是了,何苦自己跑一趟。”
这话,明着是关心宝玉。
暗地里,却把矛头直指黛玉。
在场的人,谁听不出来?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落在了黛玉身上,带着审视,带着探究。
黛玉像是没感觉到一样。
她放下茶杯。
缓缓起身。
走到宝钗面前,脸上带着天真烂漫,不染尘埃的笑。
“宝姐姐说得是,是我糊涂了。”
她对着宝玉,盈盈福了一福。
那身段,弱柳扶风,我见犹怜。
“宝哥哥,妹妹给你赔不是了。总拿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去烦你,害你劳累,是我的不是。”
宝玉哪里受得了这个,连忙去扶她。
“妹妹这是做什么!为你做事,我高兴还来不及!”
黛玉却不肯起身。
她反而转向宝钗,一双美目清亮得逼人。
“宝姐姐真是心疼宝哥哥。不像我,只知道宝哥哥心善,愿意帮我这个孤女的忙,却忘了他也需要休息。”
“还是姐姐想得周到。”
她顿了顿,笑得越发灿烂,像一朵盛开在冰雪之上的寒梅,美丽,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以后我若再有什么不懂的,要查问的,便不劳烦宝哥哥了。”
她直直地看着宝钗,一字一句,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我便日日去蘅芜苑请教姐姐。”
“姐姐这般妥帖周全,想必定不会嫌我烦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