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远愣住了——他没想到,这些村民会特意赶过来劝他。他看着赵老坝头手里的坝规(之前在桃柳坝拦他的那个),看着钱老坝头腰间的铜铃(柳溪坞阻他的那个),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酸又软。他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他不是不想留,是不敢留,怕再见到林薇,那点硬撑的决心会垮掉。
老渡婆也走过来,手里拿着件旧棉袄,披在沈知远身上:“沈大夫,这是俺家老头子以前穿的,你别嫌旧,渡头风大,别冻着。俺知道你心里难受,可难受也不能走啊,你走了,这些娃们咋办?林大夫咋办?”她叹了口气,声音软了些,“俺年轻时也和俺家老头子吵过架,吵得要分开,可后来才知道,日子过着过着,哪有不磕磕绊绊的,解开了就好了。”
林薇站在旁边,听着村民们的话,眼里的泪差点掉下来。她看着沈知远的背影,心里满是纠结——她不是不想和他解开心结,可离婚书都签了,那道裂痕,哪能说补就补?秦九看出了她的心思,轻声说:“林大夫,村民们说得对,有些事,说开了就好了,别憋在心里。”他的语气里带着些微的失落,却还是真心为她着想——他喜欢她,却不想她因为自己,错过真正在意的人。
小石头的病情渐渐稳定下来,体温降到了38℃,抽搐也停了。沈知远松了口气,坐在木板上,看着手里的诊疗包,里面的《治痹手记》露了出来,正好翻到“桃柳坝新生儿败血症”那页,上面有林薇的字迹:“沈知远说,美罗培南要按体重算,不能多也不能少。”他的手指轻轻拂过那行字,心里的不舍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赵老坝头坐在他身边,递过来一碗黄芪水:“沈大夫,喝口,秦小子说这水能补力气,你忙了一早上,肯定累了。”他拍了拍沈知远的肩膀,声音软了些,“俺知道你和林大夫之前吵得凶,可哪对夫妻不吵架?你俩都是为了患者好,就是性子太急,没好好说。你再想想,要是走了,以后想回来,可就难了。”
沈知远喝了口黄芪水,温热的水滑过喉咙,却暖不透心里的冷。他抬头看向林薇,她正蹲在小石头身边,帮他盖好被子,秦九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件外套,怕她着凉。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硬着心肠站起来:“谢谢各位,小石头的病情稳定了,我……该走了。”
“你不能走!”老渡婆突然跑过来,把沈知远的诊疗包抢过去,往柳树下的石洞里塞,“你的包俺藏起来了,没有包,你咋给人看病?俺不把包还你,你就走不了!”她叉着腰,像个护崽的老母鸡,“俺不管你和林大夫咋了,你得把枯河渡的疫情稳住,得把小石头彻底治好,不然俺绝不还你包!”
沈知远愣住了——他没想到老渡婆会来这一手。他想去抢诊疗包,却被赵老坝头和钱老坝头拦住:“沈大夫,你就听老渡婆的,先留下,等小石头好了,你再想想走不走的事。”刘婶也抱着小石头走过来,眼泪汪汪地说:“沈大夫,求你留下,小石头还没好,你要是走了,他……他就没人救了。”
就在这时,渡头的信使跑过来,手里攥着封染血的信:“沈大夫!林大夫!不好了!上游黑风岭出现不明热症,患者皮肤溃烂,还会传染,已经有十几个村民发病了,村医说……说病菌比HLH还厉害,需要你们立刻过去支援!”
沈知远心里一沉——黑风岭地势险要,冬天来得早,现在已经开始下雪,要是疫情扩散,后果不堪设想。他看向林薇,她也正好看向他,眼里的担忧压过了疏离。秦九立刻说:“俺和林大夫去黑风岭,沈大夫,你留在这里稳住小石头,等小石头好了,你再过来支援。”他知道沈知远心里还有林薇,想给他们留个台阶。
沈知远却摇了摇头,声音比之前软了些:“一起去,黑风岭的疫情凶险,多个人多份力。”他转头看向老渡婆,“我的诊疗包……”老渡婆哼了一声,却还是把诊疗包递给他:“看在黑风岭的娃们份上,俺先还你,要是你敢半路走了,俺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得把你拉回来!”
村民们都松了口气,赵老坝头笑着说:“这就对了嘛,一起去救人才是正事,啥矛盾都能等救完了再说。”刘婶把小石头交给邻居,也想跟着去:“沈大夫,林大夫,俺也去,俺能帮着烧热水,递东西,别嫌俺笨。”
沈知远和林薇走在前面,秦九跟在后面,渡里的村民也跟着,一行人往黑风岭的方向走。秋雾渐渐散了,阳光透过柳树的缝隙照下来,落在他们身上,像铺了层金。沈知远手里的诊疗包,还夹着那片黄芪叶,他悄悄回头看了眼林薇,她正好也回头,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又赶紧移开——那道裂痕还在,却好像比之前浅了些。
他翻开《治痹手记》,在空白页上写下:“枯河渡HLH患者小石头,地塞米松+依托泊苷有效,需继续监测噬血细胞比例。”